“说起来!我们家公子琴棋书画作诗舞剑,哪样都是人群翘楚,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何至于要来和人成亲。”
“唉!别提了。”
京城本地最大的豪爵,祁家公子却在迎亲当日逃之夭夭,听坊间传言,说是祁大公子心性不成熟,不甘于父母的安排,一大早就翻墙跑了出去,弃两家人的颜面于不顾。
临近夜晚,宾客也将要散尽。
倒是有不少他的伙伴过来凑热闹,都是些在京城里有名有姓家庭出来的公子哥,只口不提祁阔人在哪儿,只过来看看笑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逃跑哪里躲得过去?回来不还得乖乖跟着新娘子拉起帷幕过日子?
他们很幸灾乐祸。
几人在宴席上聊得热火朝天,一句“没见到新娘子祁阔干嘛要跑?他脾气又不差,难不成这新娘是个丑八怪?”才从嘴里吐出来,又生生扼住了话头。
“说起来,我一直很纳闷儿,刚刚隔着老远看见这新娘子不坐轿子,偏偏要骑一匹白马。”
“原来,新娘是男子啊….”
周迟等的有些不耐烦,随手扯开了红盖头。
他穿了一身红艳艳的嫁衣,眼尾唇瓣皆涂了朱红的胭脂,但高挑挺拔的身姿还是向周围人揭示一条信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且通身的锋芒要远盛于他嫁的这位新郎倌。
这分冰锥一般的凌厉放在他身上恰如其分,因为一身通红的嫁衣,倒显得更加稠艳,薄薄的眼帘微微抬起那一刹,瞳孔就锁定在方才讨论他的几人身上了。
几人竟有几分如芒刺背的煎熬。
“难怪祁阔要逃…”他喃喃道。
“不,我敢打赌,他见着这新娘,绝对会对今天的逃跑追悔莫及。”
今天算是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祁家一个大笑话,直到送入洞房这一环节,都没能见到那位新郎倌的面儿。
周迟倒真不在意,其实对他来说,一辈子见不着面儿最好!
但他家遇了难,急需一大笔钱运转,恰巧祁家下了足足的聘礼,他必须要和祁阔那混账二世祖成了亲,有了夫妻之实,这笔聘礼才会实实在在用在他家里。
祁家承诺过,哪怕他嫁过来,也会供他读书直至科考。
喜房内,朱红的蜡烛被点亮,幽幽的暗光落在周迟冷静的面庞上,脚边一名黑衣男正乖顺的把脑袋伏在他膝盖上,轻柔的蹭了又蹭。
段煜,他小时候路边捡的一条流浪狗,这么些年来,周迟骂他是狗,他仿佛也真把自己当成了狗,主人去哪儿他就跟哪儿,哪怕嫁了人,他也寸步不离。
曾有人戏谑的讲:就算周迟和他丈夫在床上颠鸾倒凤,这条狗也会沉着一张脸在床榻外守着,待两人结束了,再去将他主人身上汗津津的痕迹全都舔干净。
段煜喜欢在夜里盯着周迟看。
十几年来,周迟似乎也已经习惯了。
待这条狗还以为今夜会像平时一样,正要兴奋地喘着气儿扑上来时,周迟却轻轻一推,把他推了个底朝天。
“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一趟。”他端着房间里的喜烛,口吻冷淡道。
深夜,走廊里红灯笼高高悬在房梁上,伴随着忽如其来的急风骤雨,噼里啪啦乱晃,红光一闪一闪,险些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周公子…不对,少夫人,您去哪里?”
“他没回来,我不能散步吗。”清淡的声音响起。
……
周迟一身嫁衣未褪,出去逛了几圈,再回来后,不知不觉推开了另一间的房门。
屋内已经漆黑一片,床上被褥微微隆起,喜烛的微光下,能里面瞧着已经躺进了一个男人,发丝乌黑,侧着脸,不太能看清容貌。
“…祁阔?”周迟皱了皱眉,把蜡烛随手搁在桌面上。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成亲的喜烛,多少掺了些诱人动情的气味,目的是让一对新婚夫妇情到深处自然成。
周迟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方才端着吸进去不少。
夜凉如水的深夜,他只觉得通身发热,额头攒起一层晶亮的汗意,厚重的嫁衣层层叠叠盖在身上,分明是很精良的做工,却扎得浑身发痒。
他浑身都出汗了。
夫妻之实,总要完成的,择日不如撞日,完成了也好解决心头这件一直膈应的事儿。
周迟一件件脱掉了外衣,汗津津的掌心覆在男人的脸侧,才抚过,就留下一些温热的湿意。
“你才来,就要睡觉?”他低声问。
“醒醒。”极致的温柔后,他一巴掌扇了上去。
男人于睡梦中幽幽转醒。
脸颊热热的疼,他的心情不算太好,眼中骤然阴沉下来,又看见一名陌生男子坐在他身上。
这张脸有些熟悉,今天的宴席里见过,他不喜好这类热闹的宴席,即使是亲人的婚宴,他也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是了,今日是他侄儿的大婚之日。
他垂眼,看着本该出现在他侄子床上的少年,现在却两腿叉开,直直跪坐在他身上,身下空无一物。
瘦长的手指一挑,最后一件鲜艳如血液的肚兜也随之落下。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