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气氛倒是越来越自然,没有一丝表白失败后的尴尬。褚时在玩乐上和岑樾很有共同话题,两人一拍即合,说好以后做朋友。

时间差不多了,岑樾回到后台,取出自己的琴,做上台前的准备。

乐团就位之前,他收到周为川的消息,说大概会迟到半小时。

岑樾能够想象到他的表情,一定非常平静。

他放下手机,在心里得出结论:周为川第一次见到自己拉琴时,也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不过没关系,他就是喜欢周为川这样。

周为川身体里那层不会被外界破坏的秩序感,真的很迷人,岑樾一开始就是被它所吸引。想要进入它,甚至打破它,当然是需要花心思的,如果太轻易,反而没了意思。

虽然他还是希望周为川能在《Por una Cabeza》之前赶到,这首曲子排在中间,大概就是演出开始半小时的时候。

真正投入进演出时,岑樾是很难分神想起其他事的,这是乐手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直到站在追光下,拉下《Por una Cabeza》的第一个音符时,他才恍然间想起,这首曲子是为了周为川选的。

也是因为周为川,他头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成为小提琴一号。乐团里不缺优秀的小提琴手,竞争很激烈,他下了不少功夫才能在今天站在这里,拥有单独的一束追光。

他睁开眼睛。

台下人头攒动,并不安静和沉浸,有几个患有智力障碍的孩子在被老师安抚着不要乱动。岑樾无法像上次那样,一抬头就看到周为川,也找不到那个为周为川留下的位置。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观众席最后,两排座椅中间,礼堂正门的位置。

有个人站在那儿,大概是迟到了,又不好在曲子中间找自己的座位,打扰周围的人,于是选择站着听完这一首。

他站姿挺拔,似乎在孤独又专注地听这首曲子,身后的旧木门用红色丝绒布做了包边,像老式剧场里的幕布。

岑樾忽然笑了,与此同时,手腕发力,完成开头部分的最后一个升调。

“他一定看到我了。”

岑樾这样想着,微微颔首,用舌尖顶了下侧颊,心跳加快,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到了高潮部分,全体合奏,手风琴的加入为这首曲子注入大气磅礴的色彩。此刻它不需要依附于任何电影画面,它自己就是一部电影。

岑樾在等自己的收尾小节,他放下琴弓,站在暗下来的光束中,望向门口的方向。

某一瞬间,他觉得舞台和观众席颠倒了,他变成了观众,而周为川是唯一的主角,紧抓着他的目光,让他看不到其他人。

隔着十几排座位,不知道要走多少步才能面对面,他看不清周为川的表情,也无法建立眼神上的联系,只能凭感觉。

有时候他会思考,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周为川这个人,还是一种氛围,一种萦绕在《Por una Cabeza》之中的氛围。然而等到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台下掌声如雷,周为川站在最后,和所有人一样,又不一样地抬手鼓掌时,他又觉得答案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他已经无药可救地坠入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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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已经立秋了,暑气仍不见消散。礼堂的中央空调年久失修,在集中消耗体力的情况下,作用微乎其微,谢幕回到后台时,许多人的衬衣背后都湿透了。

“庄亦白,那个章总又给你送花了!”乐团的后勤王哥喊道,“这次是粉玫瑰,好大一束呢。”

庄亦白扯下领结,一脸痛苦地捂住眼睛:“……别让我看见,你们赶紧把它瓜分了。”

这位章总来头不小,是庄亦白他爸公司的一位大客户,已经坚持不懈给庄亦白送花长达半个月了。每天一束,雷打不动,选花的审美还在不断进步,除此之外没有越界的表示,做派倒是挺绅士。

大家纷纷起哄,让庄亦白给章总个机会,好歹答应一次见面约会。

“我真不想谈恋爱,虽然我是同性恋,但我有恐男症。”庄亦白红着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而且他比我大了八岁,是搞股票的,肯定没共同话题。”

有人插了句:“嗯?怎么听着像岑樾的菜,他人呢?”QQ群?23?0%692﹏39¥6追﹕更本文︿

然而岑樾很忙。

岑樾不想吃“家常菜”。

他刚去洗了把脸,下巴上还滴着水,胡乱擦拭了一下便匆匆回到后台换衣服。

桌上的粉玫瑰娇艳欲滴,花瓣上缀着水珠,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大家一人拿了一朵,还剩不少。

岑樾脱下西装外套,看了眼时间,总怕来不及,决定不换衣服了。他抽出一支玫瑰,对庄亦白说:“小白,借我用用。”

庄亦白趴在化妆台上,发愁道:“借什么啊,你随便拿……”

他反应过来:“哎,等等,你是要去找天菜先生吗?多拿点啊,要不都拿走吧!”

庄亦白极力推销剩下的花,可惜岑樾已经拿着那支玫瑰跑了出去。

乐团演出结束了,但公益活动还在继续,台上,主持人正依次介绍着到场的企业家以及他们捐赠的项目。

岑樾抄近路,从礼堂侧门离开。

天将将暗下来,走出室外,入眼即是一片靛蓝色的天空,薄薄的月光洒在草坪上,中间的喷泉宛如流动的银缎。岑樾拿着花,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忽然想起一个词“Blue Hour”。

如同提笔忘字,他一时竟想不起中文该怎么表达。

温热的风阵阵吹拂,不远处传来孩子的玩闹声,岑樾感受着这一切,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要去哪找周为川,本就不熟悉这里的路,加上光线暗下来,更难辨清方向。

就在这时,有个小女孩朝他跑了过来。

她摊开掌心,安静地看着岑樾,又看看自己身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在说话。

是个聋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