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的,顾思宁就被拎去饭馆了。
她是有些心虚的,虽然讲座谁来主讲的消息是她去各处亲自确认的,但这个消息源头却是来自程之珩。
这几天,她对他态度软化很多,说不清是以前的不甘心作祟,还是现在的事业心所致。不管是哪一种吧,对程之珩来说都挺不公平的。
程之珩在前台点好餐,又打包了几个菜,准备给还在布置会场的其他人带去。
菜上桌以后,他也不说话,等她吃了几口才问:“你对早饭有什么意见吗?”
顾思宁抬头,一脸茫然:“没有啊。”
“你不是说不爱吃?”
“这是重点吗?”
程之珩靠着椅背:“好,那你说说吧,什么是重点,为什么要对我撒谎?”
“我什么时候撒谎了?我早上只是没说我要来而已。真说撒谎也是你,你不是说这讲座跟你没关系吗?”
“我只是小兵。局长发话让我来看看情况,我怎么可能说不?”
“我也是小兵啊,我领导把你领导得罪了,她一了百了,我总得收拾一下残局。不然实习期我怎么过?顶着超级差的第一印象过?”
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认识的小雨,但那天时机太不好了,何征也许怀疑她一早就调查好了,专门“逮”他外孙女,就为了跟他套近乎呢。
这个理由程之珩很能理解。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顾思宁,你到底为什么要装作跟我不认识?”
被她打断的那下,她的慌张,他都看在眼里。
顾思宁不愿意说真话,随口糊弄:“因为很麻烦,解释来解释去,解释一堆还讲不到点子上去。”
“那我猜一下。劝服一个熟人,跟劝服一个刻薄的陌生人,完全不是一码事。你想在老板面前树立一个努力的形象。”他垂眸自嘲地笑,“这几天,我差一点就”
他住了口不再继续。
顾思宁却能猜到后面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生气了吗?”
“想听真话吗?”
“你说假话吧。”
“没生气,并且很难过。”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回答,顾思宁拧眉表示困惑:“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嘴瓢了?你是不是有毛病?”
“都没有。”他平静地说,“你没利用我,所以我不生气,并且很难过。”
顾思宁咬了咬嘴角,心跳得有些快。
“怎么不继续问?不想听为什么?”
“想听又不想听。”
程之珩笑:“怎么说?”
“我怕你说喜欢我。”
“为什么会怕?”
“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你。”
“没有非让你回应。”程之珩慢条斯理地夹菜,“但是,顾思宁你想过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你害怕回应我。为什么?是怕拒绝我之后,我不会再和你有瓜葛?还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和我重蹈覆辙?”
顾思宁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
24.一种感觉
何征还有一年就退休了。
他 86 年从宁江大学毕业,紧接着就进了气象局,兢兢业业半辈子,一直到如今。人快退了,手里的活儿也慢慢转出去了,跟激流勇进的那些年比要轻松上一些。
对于现在的流量媒体,他搞不懂也不想掺和,平时也就看个热闹。文宣头一次找到他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们平时工作都忙得要死了,哪还有精力来掺和到这种事情里。
有道是人红是非多,荧幕会放大一个人、一个单位、一个行业的所有,好的坏的,谁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能照单全收。
就算现在迫于形势让人来实习了,他也不觉得能有什么。只要拍摄对象不是他们,实习就实习会儿吧。
想明白这其中关节后,何征的火气也消弭了些,对昨天自己连面都不见就将人“赶走”的小气行为也生出些悔意来。
悔归悔,他也不会干点什么弥补,犯不着。
何征拧开杯盖,吹了吹面上浮着的茶叶,将茶香在唇齿间抿开,随后抬头挂起笑容,看向台下的人们。
跟他视线直直相对的是分管的得意门生程之珩。得意到什么程度呢?刚来上班几个月就被派出去跟班学习,国家局觉得好用,学习又借调,拖拖拉拉小几年,直到真没了借口才放人回来。
所以他的处境比较尴尬,说是新人吧,又有工作经验,说是老人吧,局里许多人跟他压根儿不熟。
人虽不上不下地卡着,何征却依然很是看好,想着抓住退休前的这段时间,能拽一把是一把。
小程旁边是徐阳,他的另一个得意门生,为人处事稍微好一点,但也强不到哪里去。他同样有锤炼她的意思,希望她能放开一些、坦然一些。这段时间所有的对外活动都交给她全权统筹负责,如今看来效果不错,除了每次活动人都不多以外,流程和场地都一次比一次好了。
何征清了清嗓子,刚说完开场白,就瞥见两个得意门生后面,坐得端端正正的顾思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