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每日?什么时?辰开门?”薛凤麟在那皂班面前停住脚步,开口问道。
薛凤麟虽然脸嫩,但浑身自带贵气。那皂班被薛凤麟的贵气吓的不敢抬头,只支支吾吾的说?道:“每日?……每日?卯时?准点?开门……”
薛凤麟听了才点?点?头道:“是么?那马上就是卯时?了, 你在门口记录一下, 今日?超过卯时?没有过来的, 全部记为迟到?, 要从俸禄里扣钱。”
“啊?”那皂班愣住, 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以前大家来迟了, 州同大人和州判大人都是不管的。”
薛凤麟闻言勾了勾嘴角,上下打量那皂班一眼才道:“知州官儿大还是州同和州判官儿大?”
那皂班浑身爆出冷汗,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自然是知州大人您的官儿更大,是小的不会说?话?, 还请知州大人您千万大人别记小人过!”
“你这般不懂事儿, 还怎么升职?难道你就甘心做一辈子的皂班?”薛凤麟面上看不出一丝不悦, 但说?出来的话?却让那皂班更是汗流浃背了。
好在薛凤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淡淡的嘱咐他按照自己的吩咐记录所?有迟到?之人,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薛凤麟走路带风的进了衙门,那皂班才长舒了一口浊气,又庆幸自己今日?没有懒惫, 提前一些?来开了门,不然还要被扣俸禄。
又过了好一会儿,卯时?已经过了,衙门里的其他人才陆陆续续的过来上班。
只是来了一个,那皂班不得已就只能记录一个,并将今日?知州大人来了,又命自己记录所?有迟到?之人的事情告知了自己的同事们。
那些?皂班衙内的听说?了此事,心中却是并不服气,而是对?那皂班说?道:“他让你记录你就记录?现在州同和州判大人,还有下面管事儿的都没来,难道他还敢扣他们的俸禄?你一会儿就不将名单交给他,看他又能奈你如何?”
说?着竟有人跑去了州同和州判大人家中,要将今日?之事提前通报给他们。
一面是顶头上司,一面是朝夕相处的同事,那皂班也是十分为难。此时?正巧薛凤麟叫他进去。那皂班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见乱糟糟的衙门办公室内,陈文勋和石锦荣两位大人的桌子上还放着叶子牌和一些?闲散之物,但知州大人的主桌上却是铺满了纸笔文书,还有不少这些?年与砂州相关的记录文案。
两个管理?文案的小吏正在被薛凤麟支使的团团转,翻找了所?有他需要的文件出来。
薛凤麟见到?那皂班进来了,便开口问道:“我让你记录的名单,你可都记清楚了?”
那皂班咬了咬牙才说?道:“方才我肚子疼,去了一趟茅厕,再来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也不知到?底是谁迟到?了?”
薛凤麟这时?才看他一眼,放下手中的笔道:“不过让你做这一点?儿小事儿,你都做不好。既如此,我看你也胜任不了这皂班的职位,不如就回家去吧。”
他说?着就叫来衙门里负责记账的出纳文移,让他把这皂班的俸禄结了,再多?算两日?给他,让他直接回家。
那皂班哪想到?薛凤麟新官上任三把火,做事竟这般不留情面,直接就要让自己走人。连忙跪地求饶道:“求求知州大人放过!小的再也不敢了,这边是今日?迟到?之人的名单,还请大人过目!”
说?完以后?,他就将那名单递到?薛凤麟面前,又苦苦哀求,说?家中有年迈父母,又有幼子幼女需要抚养,万不能就这么丢了差事。
砂州贫穷,能在衙门里谋一份差事,也不是易事,真正家贫之人,是进不来的。
那皂班说?话?自是夸大其辞,薛凤麟却不拆穿。反而顺着他的话?点?点?头道:“念你家中贫困,今日?便放你一码。只是你这般行事,对?上峰不敬,我自是要有所?惩罚,所?以今日?你的俸禄我便扣掉了。”
从被辞回家到?被扣俸禄,那皂班虽说?遭了损失,但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薛凤麟拿了那迟到?名单以后?,才又将那名单给了出纳,让他将名单上所有的人都扣除三日?的俸禄。
那名单写了好长一串,几乎人人有份,包括那出纳都是其中。只是那皂班到?底胆小,不敢真的将州同与州判大人的名字写上。
薛凤麟也未特地提及这两人的俸禄之事,那出纳便装作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记录下了名单上的人。
薛凤麟第一日?点?卯就这般动作,自是引起了整个衙门所有人的不满。
再说?那陈文勋和石锦荣起的迟,还未出门,便收到?了衙门里自己心腹传来的消息。
石锦荣心中一惊,便立刻直接去了陈文勋家中,与他商讨起今日?薛凤麟在衙门里的这番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石锦荣到?陈家也不过一炷香的距离,陈文勋比他更早收到?了衙门里的线报,此时?却不慌不忙,还坐在家中大堂用早膳。
“陈大人,陈大人!”石锦荣快步走到?陈文勋面前,就在一张空座上坐下道:“您可知那薛知州今日?点?卯之事?”
陈文勋抬头看了石锦荣一眼,放下手中的银耳羹,面带嘲讽的道:“不过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点?个卯立立威罢了。”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今日?第一天点?卯,就已经得罪了衙门上下所?有人,也不给自己留条后?路。”
“咱们衙门上下,哪个不是砂州有头有脸的人家里沾亲带故的?衙门里的诸多?事宜,都还要仰仗着他们!以后?我看这知州大人,在砂州怕是要混不下去了。”
陈文勋这话?说?完,倒是让石锦荣心中又安了一些?。
他们虽说?是砂州官府,但实际上官府有事,上峰下达指令,落实到?民间时?还真少不了这些?本地世家的支持。
就比如前年砂州台风,不少农户损失惨重,但税收却是一文也没减少。
这税务上缺了的银子,不还得是这些?有家底的世家补上?若是没有他们支持,他们这州同与州判怕是也早就做不下去了!
陈文勋慢悠悠的用完了早饭,这才与石锦荣一起朝着衙门走去。
他们家里离砂州衙门也就一条街的距离,平日?里若无要事,就懒得坐车,慢慢散步也就走过去了。
石锦荣有陈文勋壮胆,两人一起走到?衙门。还未进门,立刻就有出纳文移前来邀功,说?这克扣俸禄的名单,没有记上两位大人的名字。
石锦荣闻言心中一喜,陈文勋却是神色自若。有些?得意的看了石锦荣一眼道:“怎么样?这薛知州也不过是个纸老?虎,他到?底是不敢得罪我俩!”
两人再一道穿过衙门大堂,走入后?面的办公之处。便看到?薛凤麟正在忙着整理?文书,还在一些?稿纸上写写画画。
见到?二位大人来了,便起身笑着迎接,且十分热情的说?道:“二位大人总算是来了,我刚好有事要找你们。”
石锦荣与陈文勋没想到?薛凤麟竟是这般笑脸相迎的态度,面上一愣,便连忙说?道:“薛大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
薛凤麟这才拿出自己写好的一摞稿纸说?道:“今日?我第一天来点?卯,发现衙门里的人员都十分懒惫,做事效率极低。”
“?*? 我方才查阅了一下文书,才发现砂州府中已经多?年没有人员变动,各吏使人员不仅多?年未升过职涨过俸禄了,而且还多?有欠薪。”
“看看这衙内一职,这位田衙内已入职二十年有余,按照朝廷的规定,他应该是一个月两贯钱的俸禄。但从十年前起,府里一个月就少发了他五百文的俸禄,欠了整整十年,也就是五十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