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睫毛太长,眼泪沾湿了之后潮漉漉地遮在眼前,他又用手背胡乱擦了一把,看谢淮之笑得一副天上掉馅饼把他砸晕了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扯着他衣裳领子就咬他。

他不是不知道谢淮之在床上什么样子,但以前他哥还会稍微掩饰一下只心里暗爽,现在藏都不藏了,脸上分布的哪里是让他心动的眼睛鼻子嘴巴,分明只剩一个大大的爽字。

陶知秋咬了一口不解气,在谢淮之脖子上转着圈咬,最后开始咬他的下巴和喉结,谢淮之在他后腰处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秋秋,再咬下去等会儿你又要哭。”

屁股又被顶了一下,陶知秋彻底炸毛了,然而命运的后脖颈已经让人抓在手里,他只好偃旗息鼓地夹着嗓子道:“哥,我身上黏糊糊好难受。”

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君子不与人争口舌胜负,他还是先消停点睡觉吧。

精神胜利法在某些时候诚然是很有用的,陶知秋擦完身子洗完屁股,挨到床边眼皮就直接粘到了一起,被窝里还灌着两个热水袋,暖呼呼的。

厚实的棉花被把他们两个紧紧包裹住,就像准备过冬的小动物紧贴着互相取暖一样,安逸而舒适。陶知秋睡熟了之后会靠在谢淮之怀里,而他们两人的身高差并不太允许谢淮之将脑袋埋进陶知秋的颈窝里,但最终还是以这个有些别扭又早就熟悉了的姿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没睡太久,六点多就是鞭炮声,村里的小路上全都是鞭炮炸完之后留下的红色碎屑,谢淮之也起床点了挂鞭,红红火火,新的一年正式开始了。

陶知秋是真累惨了,外面的声音只让他烦躁地拧了下眉就将脑袋埋进被窝里继续睡,一直到早上九点多他自己醒了,好像生怕有人来拜年撞见他俩睡一起一样,迷迷糊糊睁开眼,先被人塞了一瓣橘子进嘴里。

陶知秋下意识地吃完,张口就是一句吉利话,“大吉大利。”

然后谢淮之又喂他一片大糕。

他又道:“步步高升。”

像个输入指令就会自动进行下一步的小机器人。

纯粹是小时候奶奶教的记忆已经烙在脑海里了,老人大概都很看重这些习俗,以前沈春莱还在的时候,新衣服上的标签一定要提前剪,因为正月初一是不能用剪刀的。

吃完人也清醒了,陶知秋是个脾气很好的小孩,睡不饱也没有起床气,谢淮之在他脑门上亲一口,“洗脸刷牙,等下吃早饭。”

第四十五章

陶知秋叽里咕噜吐掉牙膏沫,漱了口之后奇怪道:“早上没有人来吗?”

“早上一般是亲戚之间互相拜年,朋友邻居下午才会过来。”谢淮之顺手给他用热毛巾擦脸,陶知秋点了点头,先前奶奶还在的时候家里一整天都很热闹,他也就没注意过这些细节的地方。

想起已经不在的亲人,心口还是瞬间空了一下,但回来住着的这段时间里不断的回忆总给人一种亲近之人未曾远离的错觉,悲伤被时间冲淡之后,留下来的仍旧是这些最温暖的记忆。

新年第一天早饭吃得很丰盛,图个吉利还都会有个新的名字,比如饺子叫万万顺,汤圆叫元宝,谢淮之准备了六个饺子两个大元宝,外加一碗鸡汤。

鸡汤前一天在锅里炖煮得软烂脱骨,肉轻轻一抿就从骨头上落下来,再用勺子将上面一层油脂撇开,盛出来的清鸡汤鲜甜不腻,两人在里面又放了满满一勺白砂糖,一碗喝下去胃里暖呼呼的。

十点一过,就能忙上午饭了,虽然都不饿,但这一顿是绝对不能糊弄的,谢淮之还给陶知秋另炸了一碟大糕。

云片糕若做得好,每一片粉质细腻厚度适中是很好吃的,味道也不腻人,但陶知秋不怎么爱吃,反而喜欢热锅滚油炸着吃,放进锅里没几秒软了之后用筷子从中间一夹,就变成了个蝴蝶结的形状,口感脆脆的又多了几分油香。

厨房里燃着炉子,谢淮之用钳子换了块蜂窝煤,将早上洗干净的铁丝网放在上面,陶知秋则在一旁洗了几个红薯,还有两把板栗和鲜桂圆。

吃当然是吃饱了的,但就是眼睛馋,屋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他们刚收拾好碗筷,院门外就传来声音,第一个来串门的竟然是谢铭恩。

陶知秋连忙把自己套到胳膊肘上的护袖扯了下来,虽然不干活,但谢淮之怕他衣服弄脏也还是给他准备了,有点丑,没人的时候无所谓,有客人了陶知秋那还是要点面子的。

谢铭恩出去打工三个月,倒像是成熟了不少,也晒黑了些,呲着牙朝他们俩乐,“小秋新年快乐,淮之哥也新年快乐!”

他没空手来,拎着几瓶黄桃罐头和一箱带果酱夹心的饼干,“小秋,我还以为你今年要回城里过年呢,我爹说你留在村里我还不信。”

他在家里说起来时村长就在他脑后呼了一巴掌,骂他不长脑子,就知道记挂陶知秋,不知道去谢谢给他进城打工介绍门路的谢淮之。

“还好来了,唉,感觉好久没见你,你这身衣服真好看。”谢铭恩咂咂嘴,不知怎的有点愁上心来,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好看吧?”陶知秋笑了笑,露出一排小白牙,“哥给我买的。”

铁丝网上的鲜桂圆烤得皮泛黑,崩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陶知秋连忙用筷子夹出来放到碗里,端到他俩面前,“坐下来说话,一直站着干嘛?”

谢铭恩口袋里还揣着点东西,他好像有话要对谢淮之说似的,踌躇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一把掏出来塞到谢淮之手里,“淮之哥,谢谢你之前帮忙。”

纸包着钱,谢淮之没收,反而顺手将剥好的板栗摊在手心里递给陶知秋,也顺便拿了两个没开口的给谢铭恩。

“不用谢我,只是帮了一下,你有出息也是你自己挣来的,现在赚点钱以后就多点底气。”

谢铭恩还想推拉一下,但谢淮之的话说一就是一,他只好道:“那哥你之后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我能帮的一定帮。”

他低头去啃栗子,脑袋没转过弯还想怎么谢淮之区别对待只给陶知秋剥,末了自己也不自觉地把烤好的红薯扒完皮拿给陶知秋。

红薯还冒着热气,陶知秋头也没抬,以为也是谢淮之给他的,接过去之后才意识到不对劲,虽然他觉得谢淮之不至于因为一块红薯吃醋,但他却很有家属意识,尴尬地咳了两声道:“我吃饱了,哥你吃吧。”

谢铭恩:“……?”

他就说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可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咂摸半天也没想明白,谢铭恩坐了半晌没打算走,他没有留在这里吃饭的意思,但是也不想回家被他爹拎着和七大姑八大舅唠嗑,在谢淮之这里赖着还算正当理由。

干坐着无聊,烤火又烤得人昏昏欲睡,陶知秋把扑克牌掏出来说要打斗地主,谢铭恩瞬间来了精神,从板凳上一下弹起来,“等下,我再去叫个人来,两副牌一起打更得劲。”

他叫过来的是魏若芳的儿子,也才从外地回来没几天,年纪和谢铭恩差不多,都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但对着谢淮之又特别老实,一开始还生疏地不怎么敢吱声,玩了几局才真放开了。

陶知秋打牌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他跟谢淮之一样都爱记牌,两人都是农民牌那地主稳输,两人要是不一个阵营,打得也是有来有往,最后谢铭恩玩崩溃了,冲出去又搬救兵。

小院里真热闹起来,还来了不少围观的,谢铭恩水平太差被挤了下来,没多久陶知秋打累了,也出来透透气。

谢铭恩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讷讷地道:“淮之哥给我介绍的那工头真挺靠谱的,没让我做苦力,带我进厂学技术去了。”

“他说以前淮之哥跟他找的活都是能日结的工,特别累人。”

说了没几句话,身后厨房的门又打开了,谢淮之站在光下脸上的神情反而有些模糊,对谢铭恩道:“不是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