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1)

对上他的眼神,宋铮试探道:“没……没伙计?”

身旁突然被推过来一个人,她转头一看,正是消失多天的阿玖。

阿玖身上整洁,脸色不显苍白,想必并没有遭受什么非人的虐待。宋铮微松口气,却见他猛地侧过身体,一副非常不想看到她的样子。

很好,没事找事,绝交吧。

宋铮同样转过身,并向远离阿玖的方向迈了两大步,同样一副誓要与阿玖划清界限的模样。

赵地斧眉头紧蹙,忍不住开口道:“宋姑娘,今日过后是死是活,全系于你们之手。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寨主放心,在下晓得。”宋铮面向赵地斧拱手,提醒道,“只是若想招魂成功,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赵地斧颔首起身,沉默着向远处一间屋子迈去。

“赵兄稍等!”宋铮小跑两步追上他,解释道,“在下需要一同前往。在下的身体会暂时容纳灵魂,所以需要带容器一起与牌位产生联系。”

赵地斧冷笑一声,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倒也没让人拦她。

两人一同迈进祠堂,这里烛火通明,供奉的牌位却意外的少。一眼看过去,也就零零散散十几个。

赵地斧在墙角顿住脚步,宋铮这才看到那里竟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神龛。

“她今年应当十二岁。”赵地斧蹲下身,为神龛摆弄着方向,“她出生的时候,她母亲高兴极了,发誓要将世上一切美好之物都给她。喜悦冲昏了初为人母的脑袋,让她忽略掉那个畜生的强颜欢笑。”

宋铮没作声,静静履行着一位倾听者的职责。

“她可以下意识忽略掉那窝畜生的冷眼相待,可她的女儿不会。出生不过三天,便高烧不止,气息奄奄。那窝畜生自诩身份高贵,却连个郎中都懒得请。她再三恳求,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先吃饭’。可笑!”

赵地斧站起身,面对墙壁狠狠挥出一拳,面上却丝毫不露痛苦之色,“刚生产完四天的女子,怀抱幼儿冲去医馆低声下气恳请郎中医治难道就是那些所谓官僚贵族的‘体面’?而这一切,却仅仅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不过是个女孩?”

宋铮闭了闭眼,一股冷意沿脊背而上,几乎要沁入到骨子里。

“你说,曾经名动泰宁的商业奇才,却因身无分文,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在自己臂弯咽气时,她在想什么?”

没有回答,赵地斧似乎也根本不想听到什么回答,自顾咧嘴一笑:“真有意思。曾经冷眼旁观放任一个明明可以救回来的女儿去死,如今却对一个本就留不住的男孩竭尽全力,不惜倾家荡产。”

还有一个男孩?

宋铮猛地抬头,动了动嘴唇,可对上他的神情,又让人不忍心追问下一个问题。

这位五大三粗的汉子口中冷嘲热讽,面上却是全然的疼惜与爱怜。只是嘲讽和爱怜全是朝向不同之人罢了。

白色蜡烛落下烛泪,却惊醒某位山贼首领。

赵地斧垂眸再次扫过那个小巧的神龛,转身看向宋铮,“宋姑娘现在知道她的故事了,可以完成一场完美的招魂仪式了吗?”

宋铮抬头与他对上视线,某种心照不宣于空气中缓缓漂浮。她深吸一口气,在香火缭绕间缓缓点头,作出静默的承诺。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祠堂,原本赵地斧所坐的太师椅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位女子。

“阿姐。”赵地斧匆匆上前,接过远处一位山贼手中的大麾仔细给女子盖上,“阿姐来的好早。”

女子身躯孱弱,面容苍白,神情隐隐透着股悲苦之意,“为何今天唤我来此?”

“愚弟近来偶遇一神女,说是小怜儿有话要带给阿姐。事关阴阳两地,愚弟自是不敢耽搁,连忙请阿姐前来沟通。”

“当真?小怜儿说什么?!”

赵地斧拍拍她的后背,看向宋铮,“神女,可否联系上小怜儿,请她与母亲说说体己话?”

对上赵地斧的眼神,宋铮了然点头,闪身回幕布之后。

阿玖静悄悄站在原地,试探性递给她“崔怜儿”人物皮影。

宋铮现在看到他就来气,不过要事为重。她接过皮影调整好角度,无声清咳两声,猛地提高嗓子,顿时蹦出来一声尖锐的“哇”

婴儿啼哭声响起的猝不及防,太师椅上的女子猛然起身,直直盯住那块白色幕布。

白色幕布上一位被布包裹的小婴儿咯咯笑了两声,一个翻身突然变长了一截,沿着幕布底下的边缘爬行。

一边爬婴儿一边长大,从爬行到自己坐起来,再到挣扎着努力站起来。

那个小小人儿挣扎得实在太过费力,赵天亭双眸含泪,忍不住快走两步,想要抓住她的手,想要扶着她站起来,想要抱住她夸赞她你真棒你真厉害!

赵地斧同样虎目含泪,却不忘拦住直直向前冲的赵天亭。

“你让开!我要去抱我的小怜儿!”

赵地斧死死抱住她,涕泪横流:“不!你过去她就消失了!”

第32章散伙收摊

小女孩踉踉跄跄地起身,在幕布上摇头晃脑。头上的虎头帽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可爱又俏皮。

忽地,像是发现什么般,女孩疑惑地看向幕布。

一步两步三步,她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场景随着她的脚步迅速变换,直到女孩一个飞跃扑到幕布之前,“娘!”

“欸”赵天亭闯不出赵地斧的禁锢,绝望间双膝一软跪在他身前,以头抢地,哭号道:“让我去见她,求求你,让我去见她!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赵地斧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尖锐地刺痛着。他张张口,试图解释什么,又无力地闭上嘴,大汗淋漓地弯腰喘息。

就这么一愣神,赵天亭看准时机膝行着从他臂弯下爬出去,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幕布上。

“娘亲,请退后。”宋铮眼神复杂地盯着幕布前的人影,深吸一口气,继续夹着嗓子宽慰道:“惟相保距,始得长久。”

颤抖的手指拂过幕布,轻飘飘的触感像是一道闪电劈上赵天亭的天灵盖,她脚步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跌坐在地,原本就不坚实的头发霎时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