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1)

在她身边,安静地坐着一个塑料男模特。“肌肉发达”的上身紧绷绷地箍着一件“外衣”。定睛看去,那是一张血迹斑斑的人皮,胸口处软沓沓地垂下两块能看见已经变得紫黑的乳头。如果这是一张女人的皮,那么,它的主人应该就是身边的女尸。相对于身边血肉模糊的女伴,塑料模特显得非常无辜。

照相机在教室里咔嚓咔嚓地闪着,邰伟一阵眼花,呕吐感更加强烈。

“好了没有?”邰伟粗声大气地问图像组的同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挥挥手,“其他部门,干活!”法医和勘验组的同事麻利地行动起来。

几个人默不作声地忙碌着,忽然,一个法医发出了大声的惊叹,“咦?邰伟,你来看!”

邰伟回过神来,疾步走过去,“发现什么了?”

“你瞧。”法医满脸惊异地指着女尸的头部。邰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一条细细的黑线正顺着女尸的头部向下,一端在课桌的抽屉里,另一端塞在女尸的耳朵里,邰伟看看女尸头部的另一侧,另一只耳朵里也有。

是一幅耳机。邰伟缓缓拉开抽屉,一部CD机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抽屉里。

邰伟戴上手套,慢慢地把CD机拿出来。隔着机盖,能清楚地看见一张碟片在里面飞快地转动着。

这具面目狰狞,失去了全身皮肤的尸体居然在听音乐。

邰伟示意法医把耳机从死者耳中拿出来。这诡异的气氛让法医的手有些发抖,他定定神,伸手从死者的耳朵里拿出了一只耳机。在取另一只的时候,第一下没有拉出来,法医一用力,却拉动了邰伟手中的CD机,邰伟忙用力按住,耳机插头从CD机上被拔了出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教室里猛然炸响,好像一把沉重的大锤轰然敲击在每一个在场警察的心上。一个在教室后面仔细勘验的警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没有人笑他。所有人都惊恐万状地盯着邰伟手中的CD机。

邰伟也差点扔掉手里这台凄厉号叫的CD机,不过他很快就定住神,飞快地按下了停止键。

低垂着头的女尸仿佛在偷笑邰伟他们的惊慌失措,而身边穿着人皮外衣,直着腰板坐着的塑料模特,简直笑得前仰后合了。

那天早上的事情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方木在等待邰伟带给他真实的情况,而在这等待的日子中,他也在尽其所能地搜集有关线索。消息有真有假,有官方消息,也有小道谣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当天综合教学楼里的确出了命案,死者是个化学系的女生,据说死状甚惨。

三天后,邰伟果真来访。一进门,他看宿舍里只有方木一个人,就一头躺在方木的床上。

“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只有方便面。”方木看看邰伟通红的双眼和凌乱不堪的头发,心想这哥们一点也不像个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倒像个好几天没吃饭的讨薪民工。

“行。要是有榨菜什么的最好也来点。”

方木给他泡上方便面,又翻出不知何年何月的半包榨菜。邰伟不等面条泡软就狼吞虎咽起来,边吃边用手指着自己带来的黑色皮包,“在里面,自己看。”

死者叫辛婷婷,女,20岁,化学系二年级学生,四川自贡人。案发时,死者已失踪36个小时,只不过死者生前结交过数个网友,以前也有过突然赴外地与网友见面的事情,所以死者的室友并没有对死者的失踪感到意外,也没有人去报告老师。

案发地点在J大综合教学楼404教室。一名清洁女工发现了死者,在当时较暗的光线下,她还以为死者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按亮电灯后,才发现那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询问笔录里提到女工在教室里看到了两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方木边向后翻,边问。邰伟突然停止咀嚼嘴里的面条,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不是人,一个塑料模特。”他勉强咽下嘴里的面条。

“塑料模特?”方木皱皱眉头,刚要问个究竟,却看见邰伟已经开始干呕了,忙指指桌子上的水杯。

邰伟觉得有点尴尬,喝了几大口水后,清清嗓子,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妈的,吃急了。”见方木没有搭理他,眼神中有点揶揄的成分,邰伟有点不服气。

“你们这帮学生啊,胆子也真够小的,我听说,那个教室都没有人敢去了。不过也难怪,4楼404,那么多4(死),也真是不太吉利。”

方木笑笑,继续问道:“塑料模特?什么样的,哪一本是现场图片――你刚才说什么?!”毫无征兆地,方木一下子跳起来。

邰伟被问个猝不及防,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方木一边用力地敲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大声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邰伟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你他妈想吓死我啊?”

“快想,你刚才说什么,什么4……”方木急切地说。

“嗯,我刚才说……4楼404。怎么?”

方木没有回答邰伟,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屋角出神,嘴里轻轻地念叨着:“1、2、3、4……”

邰伟正想问他,方木却缓缓地开口了:“邰伟,并案调查吧,”他转过身来,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是数字。”

“什么数字?”邰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我可以肯定是一个人干的,因为每一次,凶手都在现场留下了编号。只不过他不是以受害者的个数,而是以犯案的次数为顺序。到目前为止,从1到4。”

“我不明白。”

“7?1案件,那个被砍断双手的男生,你还记得他是干什么的么?”

“那个案子我了解得不多,不过我记得好像是校足球队的守门员吧。”

“守门员一般穿几号球衣?”

“……不知道,法国的巴特斯穿16号。”就这点信息,还是方木差点被马凯咬死那天,邰伟从走廊里路过值班室,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的。

“1号。而且曲伟强肯定穿1号球衣,因为我参加过他的球衣退役仪式。”

“1。我明白了,医院杀人案发生在第二候诊室,这是2。那么3呢?”

“那个送尸体的货箱。”方木慢慢地说,“你还记得那个货箱的样子么?”

“那个adidas货箱?”邰伟不解地问,“有什么特殊的?”

“三叶草。”方木苦笑了一下,“我早该注意到的。”

感到懊恼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邰伟。此刻,他清楚地回忆起,那个adidas货箱的侧面印有adidas特有的logo――三叶草。那个货箱不知道看了几百遍了,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4楼404教室,而且尸体就在第四排发现的。不用说,这是4。”邰伟哑着喉咙说。

突然间,313寝室里的两个人好像被某种沉重的、黏黏的,甚至带点腥臭味的恐惧死死罩住。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方木看着地面,邰伟看着方木,任由那恐惧如不停偷笑的大蛇,在他们之间来回游走,不时吐出信子,露出毒牙,高傲地欣赏两个人的惊恐与无助。

良久,邰伟艰难地说:“还有几个?”

方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