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里多了一丝柔和:“倒也不必折回,你没忘就好,东西不重要。”
事情可都是为着摘栾木果实才闹腾起来的,她又不要了。周璟回想麻烦源头,恨不得给一个多月前的自己一巴掌,没事去什么云雨山!
俞白又道:“老九呢?不会也被抓了吧?”
周璟摇头:“元曦应当不至于……”
一脉九个修士,术法天赋最好的便是元曦,若他也能被妖术迷得丝毫不能发觉异样,太上脉也别叫太上脉,直接改名太上面好了。
说话间,眼前忽然一亮,是出了地牢。
昌元妖君身为蝙蝠妖,比起华美宽敞的宫殿,似乎更爱窝在洞里,这座山洞无比巨大,顶上亦有无数硕大洞眼,日光一道道倾泻而入,景致倒很是奇异。
俞白拔腿便往洞外跑,忽闻头顶一片咔咔声,四下里骤然一黑,却是所有洞眼都突然被堵上,灭灵阵妖红的光辉由上而下铺天盖地般,照亮了两人错愕的神情。
昌元妖君冰冷的声音自黑暗深处传来:“我的地宫每一寸都少不得灭灵阵,进来了就别想走。”
奇异的嗡鸣震颤在洞内封闭的石壁上来回震荡,俞白晓得这是蝠声术,在封闭的洞里更是厉害十倍,没有任何躲避的办法。她一把推开周璟,自己硬抗下两道,旋即取出一抔绿土往地上一砸,刹那间惨绿火焰蒸腾而起,照亮了整座山洞。
只见昌元妖君倒悬在最高处,正抛出一把血红符纸,符纸落地便化作数十只巨大的人形符傀,并未朝他们扑来,反而齐齐扬起手臂,做出要锤砸地面的架势。
不好!
周璟疾驰向俞白,刚抓住她,便觉洞内天崩地裂一般,地面塌陷出黑黝黝的一个巨坑,二人脚下一空,直直掉了进去,只闻“铿铿”数声,却是无数黑铁条封死顶部坑内竟早已安置好一只巨大的黑铁笼。
漆黑粗大的铁链吊起笼子,顺着深坑继续下落,眼看竟是要落进深处地宫的架势能挖出如此深坑,必是万鼠妖君的手笔了。
妖红的收灵阵光辉从四面八方扑来,周璟举起长刀在铁笼上用力一砍,只震得手掌巨痛。
俞白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沫:“这样的布置,绝非一日能成。”
周璟不由眉头紧皱,不错,昌元妖君是做足了准备,仿佛早知有这一天。
他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当真要对太上脉修士下手,此番没有防备,被他的精心布置刺了个正着,看来这一劫不好过。
*
重阴宫封闭的洞顶很快又被重新打开,璀璨的日光再次落进巨大山洞内,除却地上多了个深坑,一切倒还不太乱,灭灵阵下,修士兴不起什么风浪。
妖君车辇很快为两只竖睛妖马呼啸着拉进洞内,妖兵们拖着破抹布般的万鼠妖君下了车,只问:“妖君,万鼠妖君受创着实不轻,如何安置?”
这万鼠老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叫他出手的事就没一件能做好。虽说妖君封号被褫夺,实力大减,却也不至于连个中了幻术的修士都抓不住,还好意思听他们妖君妖君地叫。若非自己往榣山去了一趟,他就要落入修士手里,简直麻烦至极。
放在以前,派不上用场还尽会拖后腿的家伙,他早一掌劈死了,可眼下情况不妙,万鼠别的不行,逃命工夫却是一流,且地宫也需要他带着隐遁,实在不能让他死。
昌元妖君眉头紧皱,随手指向角落:“先放那边。”
事情发展诡异且超乎想象,新来的太上脉女修士能找到这里,说明太上脉定有厉害的到了大荒,兴许下一刻就来兴师问罪。他绕了那么大一圈,特特等到西之荒炎神之宴开启才下手,就为着低调,此番可谓功亏一篑。
最可恨且可疑的,便是炎神之宴一切安排几乎毫无差错,两个太上脉修士也都被调离行宫,万没想到差错出在一个普通人身上三法俱全的幻香摧魂阵竟对令狐后人无用。
他忽然想起什么,问道:“神工君师徒三人在何处?”
妖兵们答道:“神工君母女安置在地宫内,但她还有个女弟子,言行举止十分……粗暴,早先被三公子单独关进了地牢。”
人还活着就好,不知她们作为诱饵,能不能把令狐后人钓上来,她死活不上钩的话,谁也无法。更何况,如今她身份暴露,太上脉亦在虎视眈眈,偏生虞舞伶还横插一脚,必要把事情告知西荒帝,一来二去,全是隐患。
昌元妖君想得心烦,又厉声道:“老三呢?!这种时候还在玩女人?!”
妖兵们躬身道:“三公子早半日回来,得知榣山一事生变,便带着几个护卫往西之荒去了,说要亲自从神工君家里把令狐后人捉住。”
昌元妖君登时大急:“还有个修士跟着她!老三怎如此鲁莽!”
“三公子好似得了什么确切的消息,说令狐后人必是一人独行。”
昌元妖君闻说,反而露出放心的表情,喃喃道:“是‘仙子’给了消息?那也罢了。”
第四十章 结清旧账
虽说赵振大方地给了坐骑,但他一看也是少来大荒,对坐骑一点儿都不了解。
大荒可不会有人直接骑妖马,它们一般只用来拉车,因妖马生风,寻常人根本坐不住。这会儿又是狂风暴雪,骑妖马背上简直自找苦吃,风雪前后左右地推拽,一个不小心怕是要被掀翻下去。
不过,奇异的是,令狐蓁蓁既没被掀翻,也不觉得冷。
她觉着身体像是被黏在妖马背上了,四面八方缠绕不休的风还是滚烫的。她热得两眼发干,耳朵里像是生了无数杂草,整个人有点儿迷糊,渐渐犯起困来,晕头转向地撞在身后秦晞肩膀上。
后颈大椎被两根手指掐住,几团说不出是冷是热的气直接钻进经脉,她一个激灵惊醒,便听他近乎无奈地在头顶说道:“别睡,我不认识路。”
他也晓得这样很残忍,她都一夜没睡了,还发着高烧,实在该好好睡一觉。他只好安抚:“到了师门大宅再睡。”
令狐蓁蓁吃力地揉了揉脸,忽然问:“葱花呢?”
“被昌元妖君劫走了。”
她不由诧异:“那你还不赶紧去救他?”
“事情要一件一件来。”秦晞忽觉虞舞伶那条理分明的说话方式不错,“第一,我不认路;第二,你在发烧;第三,丛华死不了。”
结果她注意力全被不认路三个字抢走,重重吸了口气:“你不是有那个什么清光阵可以一下回南之荒?所以是假的?”
想当然耳,自然是假的。
秦晞拨了拨头发,她多半要暴跳如雷,那就来吧,大荒人的怒气而已,小菜一碟,他尽数承受。
可她并没有发火,只静默了片刻,道:“葱花和你都是被我连累,我应当告诉你们缘由,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
说什么连累,原来各走各的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