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锦欢半天未做声响,低垂着眸,似乎金向棠这番话让他生出些许不安。
“所以我是完全没有胜算吗?”任锦欢轻声道。
金向棠转身看着他,只觉他这挣扎求生的样子有点莫名执着:“或者你是个德扑天才,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挖掘出天赋;或者你拥有绝对好运,凌驾于所有周密计算及博弈之上;再或者,你能有幸找到一位omniscient玩家,和你互相配合帮你作弊。”
“方案一,显然我不是;方案二,小说也不敢这么设定。”
金向棠也是如此料想,只对第
然而此时,任锦欢在他身后开口道:“我并没有打算找延哥。”
金向棠回过头来,看他慢慢走到面前,抬起确实称得上是好看的一张脸,小心试探又期待恳求地看向自己,细长睫毛像撑开的孔雀羽扇,沾了些刚刚没来得及擦掉的水珠,微湿的右半边脸颊瞧上去有种天生的温顺。金向棠似乎料到他打算说什么,但还是有些意外
料到的是前半句,他说,你真的不能帮我吗?
意外的是后半句称呼,他没有再喊自己“金总监”,而是“学长”。
社会精英+校园学长学弟设定永远是我的萌点!
金风玉露>>06
“你真的不能帮我吗,学长?”
任锦欢道出这句话时,尾音落得很轻,他和金向棠之前用英文玩双关,谁也没让步一分,也没讨到好处,颇费力气。确然,他在当下处于一个需要求人的境地,但并不意味必须得接受被动局面。中文语境的奇妙之处就在这里,柔能克刚,退即为进,叙旧情、讲渊源,下面子便是你的无情,要不谁说爱那吴侬软语,谅你喝过再多洋墨水,也得屈服于这五千年的温风柔雨。
所以谁能拿捏谁?这是任锦欢的胜算。
那金向棠呢?他目光沉沉,视线十厘十厘地平移挪开,挪到近处石榴树,其中有颗果儿,率先比同伴熟出半边朝霞红,枝枝欲坠,和面前这位“半路学弟”一样,心思出挑又含蓄,是装乖的好手,很不安分。金向棠想到这里,竟有些闲情乐趣,那要不要帮呢,他倏然笑笑,在湿绿的青草气息中转身离去。
道是无声却有声。这是金向棠的交代。
任锦欢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他回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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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十二点半,任锦欢绕到大楼后侧,在一处僻静街巷上见到了金向棠,对方靠在一辆黑色帕拉梅拉上,低头发着讯息,中灰色西装搭在手臂上,树影婆娑如粼粼波光,任锦欢走过来时他露出轻松姿态,示意上车。
路途中,金向棠问他吃了吗,要不要先去买点三明治之类,任锦欢说吃过一遍,于是金向棠道,那今晚我请你,不着痕迹地预约了他下班后时间。
关于租房,金向棠解释说家住城东边,距离
“就两年,其实很多地方不是很熟。”
“我现在也不熟,
任锦欢道:“整体还可以,硬说不适应的话,只有春天到处飘杨絮那会儿,脸上有些不舒服。”
“这个我也没办法解决。”金向棠无奈道,并随口嫁接了两句诗,分别出自徐渭的《桃叶渡》和欧阳修的《玉楼春》,“绿杨娇粉面,风情无处用。你太精贵,它们想取悦你都不成。”
任锦欢眼睛亮了亮:“这种‘取悦’我可不敢要,怕麻烦。”
金向棠接道:“也是,虽然你不会表现在面上,但给我感觉你是个很难被取悦的人。”
两人一路闲聊,直至车子停在一个小区前,一位年轻中介笑脸走来,与
中介显然热情满满,从看到那辆车开始就知是个大客户,恨不得把附近所有高价整租房全搬过来,他介绍说小区落成不到
中介忙解释道:“之前这屋做合租用,所以加了隔断,现在普遍是这样,只要住户不惹事不被投诉,都很安全。”
任锦欢回头去看金向棠,心领意会说,我们想再多看几间。
“两位是一起住吗?”中介见发话的主要是任锦欢,但另一位却明显掌握决定权,任锦欢说不是,金向棠则说,暂时一个人住。他便没多问。
回到马路上,任锦欢去小超市买来几瓶水,分别给金向棠和中介,至于看房结果,
中介这一行,不同房子提成也不一样,任锦欢估摸对方说的那套是间急租,利润更多,他见金向棠先前并没有表现出特别意向,于是建议可以去看看,反正还有时间。只是,任锦欢看到递过来的手机导航时,瞳孔微微睁大,心底也莫名紧张起来居然是自己所在的那个小区。
亚马孙河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翅膀后,并不一定能在两周后引起得克萨斯州的龙卷风,这其间伴随无数事件,需要恰好踩在那个随机点上。任锦欢不相信两周前对门情侣搬走是这场蝴蝶效应的起点,但随着熟悉的路道、熟悉的门卫、熟悉的楼层不断出现,以致于电梯最终停在每天回来的第10层时,他才不得不确定,墨菲定律缠上了他。
中介输入1002室的电子密码时,任锦欢背对着自己那间1001室,只觉身上发热,仿佛后面大门是老虎的虎口,他从未觉得回家也有种危险感。进门后,除了卧室阳台位置不同,其他结构与自己屋子大同小异,这又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相对的是那名年轻中介,正口若悬河为金向棠介绍各处细节。
“这个小区绿化环境好,也安全,里面还有所小学,居民素质都不错。而且这间屋房东移居到国外,跟我们公司签了好几年合同,所以租期也长,您觉得行吗?”中介问道。
“看下来挺可以。”金向棠简单道。
“您要是满意的话,要不今天就签约?毕竟这小区房子火,每天好多人约看,我担心给您留不了太长时间。”毫不意外,中介开始用上“饥饿营销”话术。
金向棠没给肯定回复,而是回到客厅,见任锦欢沉默坐在沙发上,遂问,累了?
任锦欢浅笑说没有,他刚刚在小区聊天群搜了下近半年投诉记录,结果只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根本派不上用处。金向棠坐到他身边,问:“你觉得这间可以吗?”
“我觉得其实刚刚看的第四间还不错。”任锦欢昧着良心道。
“你当时不是说性价比不高吗?而且这间还便宜一点。”金向棠看着他改口。
“如果只把性价比放在首位,往往会损失许多看不见的价值。”任锦欢正经道,顺带驳斥自己信奉的性价比挑选原则。
金向棠点头表示赞同,但悠悠道:“话虽这么说,但跟这间相比,它好像也没什么明显优势。”
“其实这个小区我之前听很多同事说过,租金涨价很快,物业服务费高,所以长远来看,也不是一个上上选。”诡辩技巧之一,找不到一方优点,那就放大另一方缺点。
一旁的中介连忙反对道:“我们也不是随便涨价,至少得让租户住满一年,而且两位是IT圈的吧,减掉房补也不贵啊,如果你们是阿拉丁、团多多、搜搜这些大厂,还能有企业折
任锦欢不做言语,金向棠问他,你是不是不喜欢?这话十分直接,任锦欢想到对方原本是让自己做参谋,但自己却是另一番打算,倒有些难为情,可比起难为情,任锦欢更难招架这种不预期的意外,于是善解人意笑道:“我没不喜欢,只是觉得学好的地方。”
金向棠凝视他半晌,最终似有所松动,与中介说,我们再考虑考虑。
出了大门,任锦欢才稍稍松口气,仿佛躲过一劫,然而今天的不测风云对他格外钟爱,一位快递员这时乘电梯上来,见到他后随口道:“任先生你中午回来休息吗,这是你的快递。”任锦欢愣在原地,对方将盒子递给他时,他感觉像怀揣着一只激烈蹬腿的兔子,好像能捕捉他心意一般想挣脱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