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锦欢微微动容,被戳到了关键,成家熙观察他神情,道:“放心,我对你没有敌意,只是想劝你,工作关系不要融入过多私人感情,就算你与对方再亲密,在职场上也永远是利益当头,今天吃了我这小亏,不至于日后吃大亏,你我是同类人,应该能明白。”

“能把引人入套说成谆谆教导,成总的口才远比我高超,我还当不起这个同类人。”

成家熙也不辩驳,转身离去时忽然顿足道:“有一点你误会了,我自认做到了双方信息透明,当然,这个双方指的是我和秦老师。”

任锦欢将工作整理完,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一阵,成家熙最后那句话让他不由多想,秦恒既然知道报告用处,为什么没有如实告诉他,但这层猜虑很快强行止住,对于职场关系,聪明者不会擅自破坏与上级的信任链,否则后继将无可挽回,他对秦恒始终持有敬仰之情,有凌驾于上下级之上的部到处约聊各中层,战研整体逐渐远离海外中心,咨询圈leader比以往走动得更紧密,秦恒也频繁与他之前的校友、前同事共入饭局……

而在这些变化中,他和金向棠的关系似乎缓和,又似乎没有,仿佛一切仅凭一根蛛丝吊着,需用尽全力却只能施放一缕般小心维持,但即使如此,温水式的和平给人一种不堪一击的虚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工作上或这或那的事情使得他与对方连日常一起上下班也难以维持,偶尔好不容易共同回去一趟,他忽然发现,居然只剩下做爱成为彼此的联结。

夏日的闷热裹挟着雷雨前的乌云,无论是他,还是金向棠,抑或者周围的暗流涌动,都弥漫着山雨欲来之势。

这天早上,任锦欢有份报告想交给辛成改下,发现对方不在,原也没在意,但到中午,秦恒给他发了条消息,称有个紧急的事,得马上来一趟。

任锦欢打开会议室门,安全管理部的几位和秦恒都在里面,还有低头哭过般的辛成,气氛严肃,他观察后问,这是怎么了?

中间坐着的那位是安全管

冯主任靠在椅背,手指戳着桌面,一口京片子道:“任经

消息突兀得如同霹雳轰隆隆砸来,任锦欢惊愕抬头,仿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谁?直到对方再次强调后才不可置信看向辛成。

辛成满脸泪水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当时我只是帮我同学忙才接受访谈,以为讲的都是公司已公开信息就不要紧。”

冯主任拍着桌子:“个人透露与公司对外宣传是两种性质,而且你还涉及金钱交易!”

得知金额只有几百,任锦欢问能否从轻处理。

“公司最近上上下下都很警惕这方面,战研又是掌握重要信息的部门,按照一般流程都会直接让公安介入,我是看在秦老师面子才留了一丝余地。”冯主任吊着眼慢悠悠道。

谈及后续,称方老板着实关注,解除劳动合同是肯定的,还要进行全公司实名通报。而对员工来说,一旦因事通报,那在求职生涯上将会留下污点,找工作时人事背调也难以通过。

任锦欢深知这事对辛成未来影响,刚想开口换得通融,被秦恒按下,示意由他来。秦恒给对面几位亲自倒了水,说了些辛苦不易的慰问话,然后拉到外面闲聊,留给任锦欢单独时间和辛成好好谈谈。

窗帘全部拉上的会议间里,辛成垂着脑袋哽咽道歉:“对不起哥,对不起,是我糊涂贪心想平时多赚点钱,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很害怕,怕以后就这么毁了,妈妈和姐姐都还在老家辛苦打工,我很后悔,对不起他们……”

任锦欢此刻也心头纷乱,纵然事情在公司层面已经定性,但于他而言,面对的是这个最信赖的手下,个人私心让他无法用冷冰冰的条例规则来评估眼前人,他垂眸思量许久,最终慢慢道:“你先听他们安排,我这边也帮你想办法,尽量争取到回旋余地。”

随后不久,辛成的办公电脑被领走,按照规定需要全面检查,而在傍晚会议上,原本报告需由辛成pre,任锦欢只能亲自出席,众人为各种项目讨论正酣,他勉力打起精神才听进几句。演示前,他收到辛成的消息,来自私人通讯:“哥,我现在不能用公司电脑,你上次说的报告还有几处修改地方,所以我重新做了一份,发到你的邮箱了。哥,很谢谢你这两年的关照。”

是他上午想要托对方改的那份,对方总是能默契地理解他所想,他看着文字不无动容,也想起早已离开的江耀,生活的玩笑又一次不期然降临,剥夺他的熟识关系。

秦恒知他感受,宽慰他,并亲自出面与他一起请安全管理部吃饭,打通关系,“他们那帮人也是为了给上面交差,大张旗鼓弄点成绩,该给好处还是得给好处,小锦,你别担心。”酒局结束后,任锦欢送秦恒回家,对方在饭桌上喝得很拼,声音里都是疲惫。

“老师,下次我替你喝吧,师母叮嘱过你要注意身体。”

秦恒摆摆手,闭目休息,车子行驶在黑夜道路上,秦恒中途缓缓问他:“最近是不是很辛苦?”岂鹅

任锦欢靠着车椅,垂眸出神道:“有点吧……觉得人与人的关系太容易被现实磨耗,父母至亲、朋友爱人,这些关系看似常见,但促成它们其实需要很多机缘,所以一旦失去,就有种‘世间好物不长久,彩云易散琉璃脆’般警示。”

秦恒拍了拍他手背,慢慢开口:“有句古话讲,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然后说起他与方老板的过往,“我和老方其实是大学室友,床对床的关系,当初我离开咨询圈,也是被他一个电话说动。老方虽然话少,但是个挺有激情的人,大学时经常帮我带饭,他喊我来,我就来了。”

任锦欢看向他,知道他要讲什么,许多外界媒体在揭秘阿拉丁高层时,总好提一句,那些曾经怀着一腔热勇走过事业困难期的大佬们,如今又有多久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了?

秦恒这时笑笑:“那什么电影里不是经常说,不要和你最好的朋友一起去创业,否则就会从合伙人变成散伙人。”

“所以小锦,我能理解你,你放心,我会帮你。”

任锦欢感触道:“秦老师,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跟部门其他leader比,我时常觉得你对我格外关照。”

秦恒叹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人是无法公正对待每个人的,小锦,我对你确实存在偏私,当初面试你我就觉得很契合,我和君华没有孩子,这也是我俩遗憾。”

任锦欢目光微动,陷入沉默,在漆黑夜色中,两人面庞都隐没在阴影中,窗外路灯偶尔照进来一瞬,如同影像记录时的快闪,他最终对秦恒道:“老师,你也放心,我会站在你这边的。”

几天后,

最后环节是匿名回答,按照惯例,以往虽会夹杂几句犀利质问,但数量不多无伤大雅,而这次,当屏幕显示来回滚动问题后,大家发现所有尖锐直指战研

“为什么公司要招那么多咨询圈?不懂技术业务只会写又空又泛的报告。”

“某部门人均咨询背景、海归精英,但除了天天挂在嘴上的方法论、麦肯锡工作法,真的深入过实际业务吗,难道仅靠小作文就能拿高绩效?”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一些分析组leader自诩从咨询圈低就到互联网,鄙视业务,瞧不上小需求,只想做战略规划,但是你那规划能执行吗?”

……

甚至有人直接点名道姓,几乎全是合作不愉快的负面表达,现场所有战研员工在震惊之外颇感难堪,在往常平静中,他们也没料到自己与部门被置于风口浪尖,而匿名问题其实都会被

方老板仔细看着屏幕,依旧是令人瞧不出心思的面孔,偏头对下面道:“老秦,要不你来回答一下吧。”更陊好文綪蠊细??

秦恒上了台,似乎并不意外,在内外矛盾中他以部门之首的立场,维护了手下leader尊严:“之前老方给我B+,但实际上我想给自己打C,在

一席话动之以情,内网论坛很快有了些声音,观看直播的海外老齐也感慨此事,披着马甲在创作区写下一首诗:自古臣子如妃妾,

坐在下面的任锦欢望向台上长者,仍然是谈笑风生模样,只有眼角皱纹才道出一丝隐藏的不易,方老板站在不远处,于发言末尾为这位昔日室友献上轻轻掌声。

任锦欢将这幕看在眼里,想起那晚与秦恒所谈,职场中,能力之上是关系,关系之上是利益,或许

大会结束后,任锦欢率先去到秦恒跟前,出了建筑楼,他问对方要不要休息下,秦恒只道:“今晚还有最后一桌饭,除了安全管理部的老冯,我另约了人事几位,这样辛成背调方面就不会有大问题。”

他走在前面,说得略快,步子略急,似乎还没从台上状态恢复过来,任锦欢有些担心,正准备跟上去,对方忽然停住,僵了一瞬,捂着胸口颤巍巍歪倒下来。

任锦欢瞳孔睁大,连忙去扶,见他脸色苍白,着急喊着附近保安拿AED急救设备,旁边的员工见状也纷纷赶来,他大声呼开围拥人群,厉声让人打医院电话,一时间,园区嘈急。

而毒辣的热阳从头顶上直直射下,叫嚣出所有涌动暗流。

织娘断锦>>40

秦恒被送到医院不久,妻子张君华也急急赶到,忧心如捣地等结果,医生初步检查称有肿瘤迹象,但良性恶性尚待诊断,任锦欢陪同一起,帮忙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