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酒吧客房内,金向棠坐在床边正和林董事通话,林董事问他回国生活是否还习惯,时差有没有倒过来,有空就过来吃餐饭。“你姨妈和你表妹很想见你,还有你小表弟,听说你回来,天天吵着想让你辅导他少儿编程大赛。”

金向棠笑说:“行,过几天我和爸妈一起过去。”

“公司就是之前我跟你介绍的情况,老方他们都会很支持你,你有什么想法,放手去做,期待你给我的成绩。”

金向棠把目光挪向手边文件,纸上记录了自己的学校、工作等经历,是昨晚从任锦欢的包里掉出来的。他把三百元扔在上面,志得意满回复道:“那是当然,我也同样期待。”

金风玉露>>03(上)

周一早晨,任锦欢回了

任锦欢所在的部门是电商事业

组会结束时,任锦欢留下两个小组长,一个叫辛成,另一个叫江耀,

江耀心直口快道:“延哥汇报完后,感觉方老板不是很满意,因为海外用户留存一直没起色。”海外项目启动后,每个月留下来的老用户数确实不达预期,运营组做了很多尝试,但效果甚微。

辛成想了想,将自己思考说出来:“我觉得大老板的意思可能不只是针对留存,因为目前海外新用户主要是从社交那边引流来的,并没有瞄准目标群体,老板们也知道这点,所以可能是想说我们的增长模式有问题。”

任锦欢与他想法一致,海外电商业务其实一直融合在阿拉丁国内电商app“优赏”中,很久之前,CEO方老板曾在会上提过一个想法,希望有独立平台来承接海外这块,而文延当时认为开发资源耗费较多,上线后独立运营成本也高,但如果省去这些,由国内平台带动,能够更快提升用户数。文延说得固然有道

这是个危险信号,大公司高层提出一个想法时,其实背后往往经过了很多考量,作为手下,最明智的做法是迅速执行,而如果这个想法被提出两次,说明这是一个命令,而不是商议。任锦欢曾经暗示文延考虑下海外app开发,但无果,于是也放弃了,这亦是一个难题当你的直属上司与他的上级有想法冲突时,你只能选择配合你的上司,否则便是越界。任锦欢知道,方老板之所以没再说起这事,并不是他放弃了想法,而是他放弃了文延。

想到这里,任锦欢也思考过文延是否是一个适合自己的leader,当初电商事业群还处于“荒芜期”,他之所以跟着文延转过去,是因为他知道对方缺人,去了便是鹤立鸡群,便能更快向上升,是纯纯的功利心驱使,而事实结果证明他赌对了。文延对自己确实有知遇、提拔之恩,可行事风格与自己并不契合,任锦欢愿意配合,但并不舒服。

午休时间,任锦欢带着伴手礼去见其他部门一些熟人,最后来到战略投资部。战投部主要负责阿拉丁对外产业投资并购,招进来的基本是藤校加投行背景,同时,这也是一天经历最大落差的部门,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讲,早上十点人模人样,晚上十点人模狗样,真正演绎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还好,现在是下午一点。

战投部的人不多,任锦欢来了几次基本混熟,有同事知他来意,开玩笑说:“任经理你往我们这跑这么勤,文老板不担心你转岗吗?”

任锦欢扔给他一袋椰子糕,轻快道:“说不定我是来挖人的,你想去我们部门吗?”

对方连忙摆出“NO”手势,然后指着后方某个位置,说:“时露在那。”

果然,任锦欢在窗边工位看见了一个靓丽身影,乌发浓密齐长,只是现在额顶有些凌乱。他把出差前时露要求代购的两瓶TF香水放到桌上,这才让她从经济效益模型的苦海中暂时解脱出来。

时露是任锦欢本科打辩论时认识的,他俩并不同校,但在华东地区高校辩论圈中,两人有过数次交锋,目前任锦欢险胜一盘。曾有人在校园网上为他俩乱点鸳鸯谱,对此,时露有段时间把签名改成:第一爱赚钱,第

时露和他来到茶水间一个无人角落,说:“两个关于你的消息,第一,文老板处境确实不妙,深圳分部那边新成立的海外供应链组下个月官宣,上面计划从文老板团队抽个人去管。”

这个组成立时任锦欢就有此预感,虽然人员有三百多,但大部分是外包及第三方这种非正式员工,去了主要管人,而且,从总部调到分部,搁古代就是一个“左迁”过程,明升暗贬,日后若想回京可不容易。

“不过你不用担心,到时文延应该会保你。”时露道,“但第二件事,就跟你很有关系了。”

任锦欢问是什么,时露问他有没有看内网论坛,他一上午都在开会,根本没时间去看,于是时露给他发了一串截图:“这是今早的热帖,有人把今朝那篇推文转了过来。”

任锦欢一张张看过去,起因是发帖人在问:“这是我司买的软文吗,今朝这篇风格大变啊……”很快,底下有人回复,说明显是某部门老大想扶自己嫡系上位。没有点名道姓,但指的就是文延和自己。随后有人开始质疑他升职速度,说他凭什么毕业两年就进管理层。当然,也有人调侃:“楼里眼红的是不是晋升失败、职级一直上不去的老白兔,嫉妒年轻后辈呗……”甚至有人点评:“颜值真是无价宝,流言落到普通人头上无异是灾难事故,但在漂亮男女身上,反而被你们赋予悲剧美感。”

最后,帖子讨论风向逐渐转变为老人与新人之间的矛盾,前者被说是在公司里养老PUA混资历的“老油条”,后者则被认为是不懂业务还狂妄自大的“白菜”。

“回复数破百后,很快就被删了,估计是安全管理部办的。”

推文这事到底还是发酵了,任锦欢暗道,看来短期内他得先稳定好文延对自己的信任,另一方面,得赶紧找到能上的新船。

这时,时露神秘对他道:“我还有一个最新消息,今早从我老板那儿套到的。”她扬起满是炫耀的笑脸,似乎接下来这个情报价值不菲。时露五官明艳大气,是标准的大美女,在工作办事上,也是灵活妥当,是任锦欢所认为的聪明人。

“香水费用给你打八折。”任锦欢知趣道。

“海外产运的负责人下周一就会来。”

“下周一?”任锦欢惊讶道,一想到前天和对方在酒吧的尴尬照面,就觉得之前计划付诸东流,从原本以为的完美开局掉到地狱难度,他还没想好后续补救措施。

时露见他脸色凝重,遂问怎么了,任锦欢只道最近工作有些多,但这次实在是个难题,于是抱着不确定的心

“对方是男是女?”时露问道。

“这有区别吗?”

“当然,是女的就让她侮辱回来,让她产生打脸的爽感,是男的就继续侮辱他,激起他的胜负欲。”早年打辩论时,时露尤以金句出名,所有人都以为她情史丰富,但只有任锦欢知道,全是

时露不做理睬,开始拆封香水,任锦欢这回替她代的是烟草乌木浓情版和意大利丝柏,时露是一个狂热的TF香水爱好者,尤爱这种木质调,任锦欢忽而想到那天夜晚金向棠身上的香水,虽然无法重现当时气味,但那种感觉他还记得,于是问时露:“TF有没有哪瓶乌木香水是类似珍珠一样的圆润冷腥感?”

时露说没有闻过,任锦欢便作罢,其实他也无法保证自己描述的准确性,只是那阵香水味让他有隐约的熟悉,脑海中闪过一些似曾发生、又好像没有发生的场景,譬如,暖气升腾的雪夜、浓烈醺然的酒味、逼仄的狭小空间、发出暗黄光的简陋灯泡,还有,修长温热的手指和夹杂着欲望的喘息。

和短暂的嗅觉记忆一样,这些模糊片段难以追寻,如今倒有些彩云易散、好梦难圆的遗憾。

金风玉露>>03(下)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周日晚上,文延来到任锦欢小区楼下,开车带他来到一家粤菜饭馆,也就是之前说到的几位高层聚会地点。

饭馆坐落在一文化胡同深处,创立已有多年,老板和店内伙计都是广东人,做出来的粤菜十足地道,故在这北方城市里脱颖而出。

研发中心的余副总订了一个包间,他和这里老板是熟识朋友,平日也经常来这。文延将任锦欢带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另外两位,分别是市场品牌部和战投部的负责人。文延帮忙给这几位高层介绍了任锦欢,余副总因为之前项目合作,对他印象还不错,其余两人虽与他没有交集,但也在公司内听说过任锦欢的名字,毕竟两年成为大组leader这件事算得上是优秀罕见。

余副总马上要被委任为CTO,加上他是组局人,位置被安排在上位的中间,市场品牌部的沈丰老板是公司前十号员工,可谓是传说中的元老人物,故在他右边,战投部负责人Clair Zhang,也就是时露老板,是位美籍华人,以顾问的身份加入到阿拉丁,坐在余副总左边,但中间留出一个空位,似乎在为谁专门准备着。而文延和沈丰有同校渊源,所以带着任锦欢坐到沈的下位。

几位老板开始聊起孩子教育问题,以及国际形势,工作相关谈论较少,在说到一些年轻新娱乐时也会偶尔问下任锦欢,而任锦欢更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文延身上,像这种高层饭局,通常默认由资历最浅的下属承担一些琐碎餐席服务,文延会不着痕迹地递予他眼色,让他通知服务员添茶、补充小食,以及房间温度调节等问题。

二十分钟后,话题转到数码相机上,余副总感叹得服老,设备再贵也无法把自己拍得跟年轻时一样,而后话锋一转,对众人道:“我看上次今朝那篇文里,锦欢就拍得挺好看。”

余副总说得随意,但任锦欢却不由直起身子,而Clair Zhang则打趣说:“人家二十多岁当然比咱们这些中年男好看。”文延适时帮衬一句:“余老师心态年轻。”

但话题并未终止,Clair Zhang忽而问向对面的沈丰:“沈老师,今朝那篇文是我们买的吗?”

沈丰抿了一口茶,慢慢道:“我们只委托了几家发布,其他媒体嘛……虽然平时他们没少写黑稿,但海外这次也是个大热点,估计都想蹭,那就当互惠互利吧。今朝的软文在业内是出了名的难买,锦欢那天表现挺不错,我猜可能是‘自来水’。”说完后,他面露和蔼地看向任锦欢,Clair Zhang也笑着投来意味深长的眼光。

关于品牌部的沈丰老师,任锦欢听过一个知名故事在进入互联网之前,沈丰曾在电视台及新闻通讯社工作多年,地位极高,也因为这些人脉缘由,林董事很早就请他过来负责

任锦欢微微敛眸,回道:“那段讲话并不是我的原创,是之前我在公司发行的那本传记里看到的,有一篇是关于如何做有温度的企业,当时觉得里面这句话说得特别好。那天现场提问,其实我很紧张,怕说得不严谨,然后下意识就想到了那句话。我对外发言经验远没有同行老师丰富,100分的句子估计只被我说出70分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