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只手将他拉到广告牌另一侧,手机仍然扣在耳边,对方亦是如此,金向棠笑着看他:“你怎么老喜欢明知故问啊?”

信号和风声将声音传到耳内,几乎感觉不到两者的误差,这种同步中,任锦欢忽然有些反悔,原以为差一个又能差到哪,不,可太差了,差的是人生海海,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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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的早晚通勤总是别样紧张,但自金向棠提出拼车建议后,任锦欢便觉得多了些规整感,他提前做好声明,我这奥迪可比不上你的帕拉梅拉,要是不适应你多忍忍。对方从他手上接过牛奶可颂,说,你都帮我准备早餐我哪敢多嘴。

金向棠为了赶时间早上会偶尔不吃,这事任锦欢挺在意,他自己小时候曾因不吃早餐低血糖晕倒,之后在饮食上便极为规律,连接

这样的日子平静但不无聊,对方像是日常清单中新加的TODO事项,进入到他生活中,一天的起点与终点因为约定而被赋予意义,如同完美的仪式,开场闭幕皆有,这是任锦欢喜欢的生活美学。

几周后,阿拉丁内部出了一个风波,影娱事业

这事发酵了一周,品牌

任锦欢也听说了这新闻,但没太关注,因为他的工作最近也遇到些波澜。

头一件事,国内电商运营部的人怒气冲冲找他投诉:“你组里那个江耀太难沟通了!我就让他照着原来的周报格式出些数据,他非得给我改了,说以前的不规范,这让我怎么汇报,难不成他还想教我做事?还有,找他提个需求也费劲,说数据少结果不置信,你们不就是专门搞分析的吗,这不能自己解决下?”

第一个问题还好,第二个就有点外行,类似问人学计算机的怎么不会修电脑。

任锦欢看了眼周报,心里大概了然,他找手下帮忙出了份新的数据,同时摆出极其耐心态度悉数应承下抱怨,等把人哄走后,约了江耀问清情况。

江耀的理由是原先那套指标很多已失效,且冗余,所以特地换成正确格式,但那边怕汇报出错,非要维持旧格式将错就错。任锦欢猜测也是如此,江耀虽然有时急了点,但绝对不会草率了事,只是当前这个独断做法确实会让对方部门难以接受,于是道:“我们出发点是好的,但和对方还在磨合阶段,可以采用更温和的方式,先配合,建立信任感,再一步步让他们接受我们的建议。”

后来浏览报告时,任锦欢不禁叹气道:“江耀,你这个报告写得有些糙啊……”两人共事较长时间,说话也没必要兜圈子,任锦欢帮他一条条指出修改处,江耀也不好意思道:“老大,你知道我最不擅长写报告,我宁愿去写代码。”

那也得学啊,任锦欢心里想着,但看到江耀费力重写、一句话反复增减时,他还是改了口:“你先问问辛成,他有这方面心得,另外,我也帮你看看有没有模型策略相关的项目。”

每个人能力都有差异,江耀优势其实也很明显,适合硬技术领域,性格直率有干劲。但工作方向的转变对人要求也不同,于任锦欢而言,如果他需要在一个新环境里生存,他会改变自己以适应外界,但并非人人都能这样,他无意改变别人,一来触及对方自尊心,二来这也无用,除非自我觉悟,成年人很难被劝服。

而另一件事,则关于关欣和陈蕊,任锦欢考虑到他俩基础薄弱,先派了个调研任务,但交付的内容与他设想千差万别,并且汇报时,二人似乎有隔阂,关欣因为早工作一年,所以是这次任务负责人,可从结果来看,却像陈蕊在统筹。

他没把这事点破,只在会后分别约了两人,关欣老实道出详情:“我提了想法,但陈蕊觉得不好,总是反对,所以方案很晚才定下来,然后分工也有误会,本来应该全部收拢在我这里,但陈蕊一直没把她的结果给我,说她不知道要做那部分,最后我只能找些东西拼凑。”

总的来说,陈蕊更想做指挥方,所以方案是她定的,关欣性格偏被动,于是接手了具体执行,俩人身份颠倒过来。

任锦欢见她一直垂着脑袋,问是不是最近有难处,关欣则低声称:“感觉组内每个人都很优秀,无论学校、学历,还是其他方面,我都不如大家,觉得自己很差,接需求时也很紧张,之前换了三个leader,虽然是被迫,但我会想可能因为我不行所以才每次被踢出来。”

职场变动确实多见,但变动背后的真相未必全是意外,关欣的察觉其实没错,只是看她作为自己手下,压力大到信心全无状态,任锦欢也不想如此,斟酌语气道:“你能把这些想法都告诉我,我会很感谢你的信任,会很想帮帮你,能力与经验可以后天培养,每个人的节奏不同,所以上升速度也有差,这点倒不用过于在意,但我这边提供的只是外力,更多需要你自己本身就有想往上走的意愿。”

关欣抬起头来,说愿意,任锦欢明白当前独立完成任务于她会有些困难,需要一个同伴帮忙带带,问她心目中人选,回答是林染青,“染青大神很厉害,就是不知道她方不方便。”

“上次聚餐时,我看到你主动帮大家分杯子倒饮料,这些事做得很顺手,就感觉你很心细、很会关心人,所以我不担心你和染青的相处。而且,你能主动选择第一名的人也是决心的体现。”岂鹅

这个普通小细节被上司抓到,关欣有些惊讶,但人人都爱听夸奖言辞,像是得到承认般,消极情绪被冲散不少,她道:“谢谢经理,我也觉得你很心细、很有共情力。”

听到“共情”这个词,任锦欢只无言笑了下,他并没有共情关欣,两人身份背景和处境经历都不同,很难说真正去感同身受,人际交往如同阅读

而到陈蕊这边,风格迥然不同,任锦欢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过重的话,但对方却委屈得哭了,说没有不配合,“这次任务我也很自责,我是想把关欣方案改得更好点,能让锦欢哥你更满意,可能她不理解用意,和我想法没有吻合,然后我只是提出更好的做法,不知道她会那么敏感计较。”

下属当面哭鼻子这情形倒是头回碰到,任锦欢将纸巾递过去,给了她充足时间平息情绪,在后来对话里,也尽量留足面子,只是他大概有了估量,陈蕊不是能专注沉下心的性子。

两人出了会议室,正好碰到曹旭,一上来便调侃道:“这不陈蕊吗,任老师,你怎么把人妹子给惹哭了?”

任锦欢让陈蕊先回工位,问曹旭怎么认识,对方意味颇深道:“这小姑娘心思挺野的,她前任也在

任锦欢笑道:“曹老师又干回桃色八卦老本行了?我不关心我手下的私生活,只要能干事就行。”

曹旭“啧啧”道:“你别小瞧

任锦欢应下说谢谢,没跟他继续聊这茬,只问他来这边有什么事。

“我好不容易约上金总监吃餐饭,这不想着把你这个背后军师给捎上嘛。”但提到时间,正好与史博的联谊饭局有冲突,曹旭听到史博名字,埋汰了一句:“那个装模做样的家伙。每次去工位找他,他就故意把电脑桌面停在他参加媒体会的新闻照片上,显摆谁呢!”这俩人之前就互相嫌弃,一个称对方是秦老师的赔钱货,喂了各种资源就是扶不上墙,另一个称对方是金总监的狗腿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但在台面上,两人均不约而同地阳奉阴违,称对方是哥,自己是弟弟。

临分别前,曹旭又煞有介事地拍拍他肩:“带人不容易,但是慈不掌兵啊……”

当天晚上,快零点时,任锦欢忽然收到陈蕊的私人消息,将近上百字的小作文,又解释了一遍和关欣合作的细节,希望他不要生气,想请他喝咖啡,同时发来她自己重做的调研结果。

任锦欢察觉出她甩锅潜台词,这个行为在他定义里已经算是越界,既然是团队任务,更改重做需要和自己队友商议下,单独发来实在不合适,面试招人他主要看重两点,一是有足够能力完成他交待的任务,二则是能让别人愿意与你一起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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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他确实有约,欠时露的电影,这个他可逃不掉。

两人从商场电影院出来后,时露评价片子整体不错,但结尾不喜欢,“导演还是太保守,仍然停留在妓女从良这个思想里,似乎不从良就配不上爱情。”

“不是不从良就配不上爱情,而是不从良就赚不到市场钱。”任锦欢道。

时露略惊奇:“你居然也开始一针见血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说人文关怀、社会价值之类的大局观。”

任锦欢捏了捏肩颈,说:“如果你被迫听了一场冗长的文学艺术讲话,你就会意识到赚钱才是永恒的大局观。”

随后,两人在商场内找了一家店铺吃饭,进去没多久,时露便冲某个角落招手,说碰到熟人了。任锦欢循着方向去看,发现是金向棠。

金向棠身旁还有一人,模样端正,但浑身有种懒懒的无所谓感,据介绍是他发小,叫宋鸣雨,在摩根士丹利工作。

金向棠忽然问他,你今天加班?他注意到任锦欢身旁的公文包。

任锦欢称出来做专家访谈,简单说了下过程。

“访谈怎么把你搞得无精打采样子?”

他给碗里撒了点胡椒粒,无奈道:“被一群外国作家给绕晕了。对方一直在谈普鲁斯特、福克纳、伍尔夫,我不怎么涉猎这些,快把我听困了。”金向棠不由笑了。

“那说明你文学感知不错,因为这三人都是意识流派作家。”宋鸣雨歪歪靠着椅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