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听人说庄玠跟他好,打小就喜欢,那种把别人摸不着的漂亮玩意儿据为己有的成就感,远比在靶场打枪摸了十环还要高。

包厢里坐了一屋子酒色之徒,有他们总参大院穿一起开裆裤长大的发小,也有李恒这两年生意上的朋友,几个求门路的跟这些太子党凑到一块儿,互相敬着酒,喝得醉醺醺了还不忘拉关系,明里暗里打听:“蒋处叫了什么人?”

“该你问了吗?喝酒去。”李恒把人一推,摸出车钥匙抛给旁边的男孩,“到我后备箱把那两瓶康帝拿来,庄队喝不得太烈的,先放外头醒上。”

正说话的时候,就见包房门开了,庄玠跟在侍应生身后进来,彩色转盘灯一明一暗地照在他的黑发上。他穿一件挺括利落的灰蓝色长风衣,肩背线条修饰得瘦削而锋利,白衬衣一角束进裤子,勾勒出腰身细窄漂亮的轮廓,在宽大衣摆里若隐若现。

就像一把狭直而挺拔的军刀。

庄玠收起伞,水珠滑过漆黑的伞面,在脚底那双白色运动鞋边积成一洼。

“西城支队,庄玠。”他简单介绍了一句,声音像冰酒撞进玻璃杯壁,说不出的清透好听。

包厢瞬间静下来,片刻后有人轻轻开口

“庄副部不是才让纪委双规了吗?怎么把他叫来了……”

蒋危偏过头,从暗处盯了说话的人一眼,目光中带着浓重且沉冷的警告意味,那人立刻就没了声儿。

“双规只是调查,又没立案,再说,老子犯错关儿子屁事,什么年代了还搞连坐。”程昱拨开身边的酒陪,直接伸手去拉庄玠,“小三爷,坐这边,叫你出来一趟真难。”

“工作忙,总不见得空。”庄玠礼节性地跟他握了握手,神色稍显倦怠。

“西城天子脚下,治安最好,有什么案子值得你见天儿忙的,要是忙那件案子,就更得常跟哥几个坐坐。”程昱眯着一双细长的眼睛笑,“改天把我大哥叫出来,牌桌里酒一喝,说不定卷宗都给你看了。”

庄玠抬手轻轻按着额角,目光淡淡地在他脸上扫了一圈儿,一笑而过,转身走到蒋危面前,把手里的饭盒往桌上一撂。

蒋危都不用打开看,瞥一眼就知道不是东来顺的羊杂面,汤水稀得看不见半点油花,上头飘着团少得可怜的肉糜,面都燶成一疙瘩了,指定是从哪个路边摊五块钱买来敷衍他的。

于是将腿一抻,军靴蹬在桌沿,状似不经意地堵住了进去的路。

扎进鞋里的迷彩裤绷得笔直修长,庄玠顿了一下,迈开腿打算从他身上跨过去,蒋危贴住那细瘦的小腿一勾,直接将人绊下来,手探进风衣揽过庄玠的腰,以一个格外亲密的姿势把他托住,拽到身边。

“说了发消息我出去接你,你给我省那一毛的短信钱呢?”蒋危摸了摸他的脸,果然有些凉。

“我提饭,没手。”包厢里音响的声音又调到最大,震得人耳膜钝痛,庄玠偏头避开照到脸上的射灯,敲了敲饭盒,“不吃?”

“吃,你给我买的,怎么不吃。”

蒋危哼笑一声,揭开饭盒盖,羊汤香气一瞬间冒上来,混合着劣质塑料的刺鼻气味。

总参大院上将家的公子爷,打小混在爷爷奶奶屋里,吃的都是蒋老司令桌上的营养餐,就算后来去了部队,吃炊事班,好歹也卫生口味样样达标,哪里受过这种气?

庄玠这是憋着坏,跟他使性子呢。

蒋危摸了根烟放嘴里,招手让陪酒的小男孩过来点烟,支在桌沿那条腿换搭到右腿上,靴面挨着庄玠的裤管磨蹭:“宝贝儿,你就给我吃这。”

“爱吃不吃,不吃提回去喂狗。”

庄玠掏出手机看微信,灯雾陆离,交替投落在他柔顺的头发上。颈后那块皮肉生得细嫩,冷白颜色,挂着未晞的雨水残痕,仿佛深秋时节白桦树上薄薄一层霜,在嘈杂的音乐里,不合时宜地显露出几分冷淡。

酒杯在手里转了好几个来回,蒋危倏地伸出手,将那点水痕擦去了,抬手时,不轻不重地在那后颈上捏了一把,像在逗弄一只猫。

“你就饿着我吧。”他凑到庄玠耳边,意有所指地笑了一声。

“好不容易见一趟,你俩就别在那眉来眼去了。”李恒看他俩偷摸说小话,立马横插一杠子进来,指着门边一个小男孩吩咐:“来给庄队倒酒。”

庄玠收起手机,又换上平日待人那副温和气,推脱道:“今晚值班,喝不了。”

“当支队长的人了,还没个替你跑腿的。就当给兄弟个面子,明天一结婚,家里有人管着,再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恒一边磨他,转头使个眼色,那穿西装的小男生就过来,挨到庄玠身边空着的沙发上,浅浅地坐了个边。

红酒撞进青草绿的玻璃杯,光晕在杯中荡漾。

蒋危靠进沙发里,舌尖上下顶弄着烟蒂,隔了一圈稀薄的雾,看庄玠把酒杯靠近淡红色的唇。喉结轻轻一滑,锁了大半杯酒进去,愣是把红酒喝出了大碗茶的气势。那小男生扑哧一笑,捧起醒酒器,膝盖贴住庄玠的腿窝,磨蹭着暗示他。

庄玠搁下酒杯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将人推开了,淡道:“我去洗手间。”

他绕到包厢自带的洗手间,虚掩上门,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74年的罗曼尼康帝对酒量浅的人仍然是个坎,很容易就上头,染在脸颊边像老北京日落时分的残阳。

庄玠照照镜子,又洗了两把,抬头时就看见镜子里多了个人。

他一言不发地关掉水转身就走,却被堵在怀里,一截冰冷的圆柱体伸进风衣抵在了腰后。

那是把军用型92手枪的枪管。

蒋危叼着烟,从镜子里对着他笑:“进去。”

2

洗手间的门“咔嗒”一声落锁。

庄玠被推在洗手台上,腹部的钝痛让他皱了一下眉,很快那支枪管抵着后背迫使他俯下身,衬衫一下子抻平,被头顶的妆镜灯晃得薄如蝉翼,腰臀包在西裤里弯折出一个圆润的弧度,带得脚踝也从裤脚挣出来,白莹莹一握,卷进香雾浮沉的黑暗里。

“蒋危!你干什么!”

“警服都换了,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蒋危按着他的腰,拽出束进腰带的衬衫角,手直接从衣摆探进去。

这种事他做得驾轻就熟,怀里这具身体,每一寸都是他细细描摹过无数遍的。

两颗云母石扣子绷断开来,砸在洗手池台面上,沉黑色大理石中倒映出一把狭窄的腰,线条雕琢得有如永定河十里清波,用手就能丈量出柔韧的弧度。

“三个月没见,你一点儿都不想我……”蒋危的手指一路向下,带着烟草气,从腰侧一直滑进臀缝用力揉了一把,笑声中有低微的冷意,“你不想我,这里也不想我的枪,我走的那些天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抑制剂还够用吗?”

庄玠闷哼一声,身体一瞬间僵直住,肩颈在灯影里轻轻颤抖着,漾成一片的冷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