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昀想着,目光落在沈负雪皓白的手腕上。
于是解昀抬手,把他另一只手牵了过来,牢牢握在自己手心里。
沈负雪已经睡熟了,没任何反应。
两只微凉的手贴在一起,也能感受到肌肤的暖意,十指连心,解昀心口仿佛也跟着暖起来,不轻不重在他耳边敲了两下。
让他循着这份温暖,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心脏鼓动,鼻息缱绻交错,当面庞近在咫尺,解昀停下了。
夜色朦胧,屋内光晕着轻纱,他视线从沈负雪红梅似的唇瓣上慢慢描摹过,最后停在了他紧闭的双眼上。
沈负雪眼睫如鸦羽,细密纤长,柔软轻扇。
灵力转过一周天,解昀数过一遍沈负雪的睫羽,灵力转过两周天,解昀再数一遍。
好了,解昀心想,谢礼我收到了。
他握着沈负雪的手,整个晚上,不厌其烦,把沈负雪眉眼描摹一遍又一遍,刻在心上。
托他的福,沈负雪一夜好睡,第二天醒来恶咒已全消,恢复如常。
不过当时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成了沈负雪恨不能抹灭的黑历史,而对不盈阁其他四人来说,日后听到“哭”字跟沈负雪连在一起,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如临大敌。
时间回到现在,确认沈负雪确实没哭,花含玉放心了,也暂时不提诊治了,就怕刺激到沈负雪。
他虽然其他感官敏锐,无论医人还是碰上危险都不在话下,但看不见总归是不方便的。
就像此时,他看不见友人们的表情,更看不见他们的心事。
沈负雪心神已定,桑木枝的报价继续,价格来到六十万灵石时,面具人久不出声,似是财力到顶了。
殷家那小子看沈负雪要得到东西了,比面具人还急,他转身拉了把包厢内另一个中年男子:“叔叔,想想办法,别让对面那人得到桑木枝!”
他叔叔老神在在:“反正你已经说了不要,别人争别人的,管他做什么?”
“他落了我、落了我们殷家的面子!”殷小子是个脾气大、脑子小的,但告状的时候居然还会抓着重点拱火,“听到我是殷家的,他连宗主都敢数进去,分明是不把我们整个持剑宗放在眼里,其余事小,宗门声誉事大!”
你别说,这话点火还相当好使,其实中年男人也没生气,但他身为殷家长老也是个傲慢惯了的人,觉得不就是给晚辈出个头吗,占不占理无所谓,势大能压人就行。
哪怕对面包厢里是九大仙门中其余几门的人,他也不在话下。
于是殷家长老整整衣服,慢条斯理踱步到栏边,状若和气:“这位道友听我一句劝,你分明是被我侄子拆穿后恼羞成怒,才慌忙说自己也要桑木枝救命,何必如此,我辈修士,应胸怀苍生,至诚至善,你不如今日行个善举,把东西让出来吧。”
他故意用打圆场的老好人口吻,把道义聚在自己身边,甭管是不是真的,反正一场戏,乍一听是他们殷家大义就对了。
在座其他人就真那么为面具人考虑,希望他得到桑木枝吗?不,他们只是看好戏,边满足自己虚荣心罢了。
沈负雪此刻心境格外稳固,嘴上战斗力恢复强悍水平:“说了不让听不懂?各位看客也都别急着数落我了,诸位又都是什么善人呢,我怎么瞧见有人似乎是仙门通缉榜上的人,稍微易容就以为认不出了?”
沈负雪话一说,底下瞬间少了好几个嚷嚷得厉害的声音,没人知道沈负雪是不是诈人,反正效果好用。
殷家长老见对方这么不卖自己面子,终于也来了火气,要知道,就算是其他八门的宗主门主跟他见了面,也得客气客气。
长老面色一沉:“如此不识好歹,我倒要看看谁家修士这么大口气!”
他说着袖袍一挥,灵力横扫,将对面屏障骤然击碎。
屏障化成片片碎光,扑簌簌落下,露出其后如瀑银发,沈负雪懒洋洋支颐着靠在扶栏边,朝外睨了一眼。
殷长老认出来人,登时惊在原地!
沈负雪唇边撩起讥讽的弧度:“这下你见到了,殷、长、老。”
怡红楼
屏障碎开,认出沈负雪的瞬间殷长老就头皮一紧,再听到沈负雪的话,冷汗“唰”就下来了。
“原来是沈仙君。”殷长老一拱手,立马换上热切笑脸,“误会,误会。”
沈负雪好整以暇:“什么误会?”
殷长老眼一闭心一横,嘴巴毫不停顿翻得飞快:“沈仙君高风亮节大义凛然,乃是吾辈正道楷模,怎可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未知情况乱加置评,仙君要桑木枝必然也有大用,还望仙君恕罪,饶了我这双昏花的眼。”
殷家小子目瞪口呆,他头回知道自己叔叔还能这样夸人,上下嘴唇一碰,连“正道楷模”都送出去了,不是,这变脸也太快了!
但是,沈负雪,对面的人居然是沈负雪?!
他还想说什么,被眼观六路的殷长老一把拽得往后踉跄,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沈负雪听得笑出声:“唉,这么违心你都夸得出来,厉害厉害。”
“我句句属实,并不违心。”殷长老甚至鞠了一躬,“事因我家晚辈疏于管教而起,我这就带他回去好好教训,仙君请,我等就不打扰了。”
他说完,竟然直接扯着自己侄子就要离开金满楼,不顾殷家小子的不解和挣扎,剩下的拍卖也不看了,逃也似的扬长而去。
沈负雪也懒得多搭理他们,倒是底下谈论的内容又变了。
“沈负雪,居然是他!”
“欸包厢里还坐着其他人,可恶怎么看不全!”
“解昀,有一个绝对是解昀,他俩靠得好近!”
没了殷家捣乱,又几次叫价后,面具人败退,桑木枝以五十五万灵石的价格被沈负雪拍得,可算是没白来一趟。
东西搞定,下一样拍品上来后,底下人对沈负雪的讨论竟是盖过了对珍宝的关注,萧子乐听得皱眉:“刚怎么拦着我们,你名声本就被搞得乌七八糟,让他们知道是你,少不得又得杜撰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