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霜说:“不然,你得?好友们也得?跟世人一起等死?,你舍不得?吧?”
君霜说完所有的话,关?上门出去,留下一碗已经?凉透的药,沈逸趴在床边,抬起完好的那只手,握紧拳头,一下一下砸在床板上。
嘭、嘭、嘭!
沉闷的声响一声一声,在屋子里震耳欲聋地回荡,沈逸沉默着,垂着头,一下又一下,砸得?皮肤开裂,砸得?手上染血,也不曾停下。
直到?他再度脱力?,砸不动了。
沈逸摔在床榻上,血和?泪把新换的被褥又染脏了,他泪眼婆娑,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红尘剑。
沈逸空白的表情发了疯似地狰狞起来,他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抄起枕头扔出去,把最爱惜的红尘剑砸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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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是不会?碎的,会?碎的只有人。
沈逸蜷缩起来……他没有家?了。
不喝药,深可见骨的伤口确实疼得?他死?去活来,有人在疼痛中疯癫,但他却?边疯癫边清醒,一边麻木自己,一边飞速思考。
还想活下去吗?真的没法自刎成功?
代替玲珑仙骨的阵他研究得?其实差不多了,本来想当个?惊喜说给渡念真人听的,现在没必要了。
他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吗?
……不盈阁的那四个?人,是啊,舍不得?,但是,虽然君霜说他们不知情,可万一又是骗局呢,以此?来拴住他,其实那四个?人也是虚情假意接近自己呢?
就跟君霜和?殷放一样!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沈逸就浑身发冷,牙齿打颤,咬得?咯咯作响,愤恨,但又无力?。
渡念真人和?君霜给他用上了最好的灵药,说是肉白骨也不为过,两三?天过去,沈逸手上破开的血肉就完全?合上了,再抹几次,手臂上连疤痕也不会?留下,除了他们,没人知道这条手臂上曾经?出现过怎样的伤口。
沈逸在天门宗待不下去了,他强忍着害怕与颤抖,本想去找渡念真人,但最后没能做到?,让君霜把君家?族谱带过来。
刚写上去几天的名字,被沈逸又亲手划掉了。
“红尘这个?字我也不要了,”沈逸冷冷看着族谱上被抹掉的名字,“逍遥自在,多不适合我啊……苍山负雪,却?不见明烛,负雪、负雪,好字,我是沈负雪啊。”
他换下了弟子服,本想连红尘剑一并扔了,但他要回道玄书?院,本命剑丢了这事不好解释。
沈负雪颤抖着手,试了好多回,才终于把剑佩在了身上。
他临走前,君霜说:“你还有几年,依然可以潇洒快意地活,我依旧会?对你很好,这是你该得?的。”
沈负雪听着这个?曾经?自己视为亲兄长的人说出的话,胃里奔涌,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他忍着,一路奔下三?千长阶,他拼命跑,直到?再也看不见天门宗的影子,仿佛才活了过来。
可他并没有走出这些人的阴影,他们用法术、用印记束缚他,画下天地牢笼,连自我解脱都办不到?。
去道玄书?院、去书?院,在那里,自己大约还能是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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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负雪努力?不去想别人,回忆着不盈阁众人点?滴,尤其是解昀,他刚明白自己心悦着他的解昀……
回书?院的路上,靠着这些回忆,沈逸总算是撑住了。
他夜里不敢睡,睡了就是噩梦,也不敢打坐,神思难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只好靠一些灵药养着,不让自己脸色变得?难看。
他不能让不盈阁几人看到?一个?破碎的沈逸。
他要在他们面前一如既往,轻松调侃,自己只是回了趟家?而已。
沈负雪自以为自己做好准备了,回忆里大家?也都是那么好,但等到?了书?院,四人近在咫尺时,沈负雪的内心疯狂叫嚣,不由自主战栗。
骗子,他们也可能是骗子,也可能是假的。
不,不,我不能这么想他们,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牵绊了!
但是,但是连救起你的师父都是假的,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柳非的宽容,萧子乐的大咧咧,花含玉的温柔,解昀的沉静,明明还是一样,但在沈负雪眼里,时不时,他们仿佛就变成了带血的剑尖。
剑尖朝向的人是他。
沈负雪要疯了。
他努力?做沈逸,朝着众人笑,但心里怕得?要死?,怕极了后还会?恨,恨得?焦躁,本来以为回到?书?院就没事了,但夜晚关?上寝屋的门,沈负雪立刻布下隔音结界。
他将所有嘶吼、挣扎与痛苦独自埋葬在黑夜的屋里,清晨阳光落入,推开门后,他又是那个?丝毫没有改变的人。
“为什么叫负雪啊,真不适合你!”萧子乐上来跟他勾肩搭背,“看看,这家?伙哪里符合这么冷清沉重?两个?字?”
沈负雪忍着将人推开的冲动,笑着:“好听啊,你们不觉得?吗?”
“好听是好听,”柳非叹息,“但寓意不好,你自己想改的字?”
沈负雪:“是啊。”
柳非和?花含玉无奈对视:“渡念真人太惯着你,你随便想的两个?字,只要喜欢,他就同意你用。”
没有,不是!不要提他,他不是我师父,那个?骗子,骗子!
解昀轻轻看了他一眼,显然也觉得?这个?字太重?了,但最后也只能说:“……你喜欢就好。”
……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