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能是你以前的好友,你们好好聊聊吧。”宋云逍觉得自己待在这似乎有些尴尬,也就转身想出去到门外等他们叙旧完再进来。

“你别走。”

衣袖被拽住,宋云逍疑惑地抬起头,王祁昭越过他们扯住了他,冷声道:“我都说了我并不想恢复记忆,你怎么总是带大夫来瞧我,现在又说这些人是我朋友,你在玩什么?”

宋云逍愣在原地,抽了抽衣袖却抽不出来:“这个……有病了总得治不是?”

“我没病!”王祁昭像个孩子一样反驳道:“你就是觉得我是累赘,想我快点恢复记忆,你就可以扔下我不管了是不是?你不想管我了?”

“……”宋云逍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当爹似地哄道:“不是的,我没有这个意思,你想想啊,你现在什么都不记得,总跟我在一块也不是办法,如果你家人朋友都在等你回去,你却在这一无所知的陪着我,这是多大的罪过啊,所以你必须恢复记忆,我这是为你好。”

“真的?”王祁昭不安地问。

“真的。”宋云逍认真道。

谢寻桓沉默地看着,一颗本来快要跳出来的心慢慢地归于平静,所有想要宣之于口的话都消失殆尽,他握紧拳头,苍白着小脸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了。”王祁昭点了点头,觉得这人反应有些怪,他又补充道:“其实我也不想恢复记忆了,不管以前我们认不认识,现在的我不太想认识你们,天色不早了我可以休息了吗?

谢寻桓觉得心口被人用刀开了个口,冷风往里灌,刀口轻轻转动着,搅得血肉模糊才快活,眼前忽然变得很模糊,他很想开口说话,可一张嘴就觉得很苦,什么都说不出来,一眨眼整个世界清晰了又模糊,就像在做梦,可是做梦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哎哟,你这臭冰块,还是不是人啊。”李毅崇气呼呼得举起身旁的花瓶:“看来非得给你来几下,你才能清醒!”

“这位兄台,冷静,冷静。”宋云逍赶忙劝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记得!之前撂担子说不干就不干,莫名其妙失踪都没给个说法呢,现在就说不记得了,不想记得,就打发我们了?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情意吗?你别拦我,我非得打爆他的狗头不可!”

“算了。”谢寻桓低头擦干净眼泪:“不记得就不记得吧,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老李我们走吧,人家都不想认我们,我们还缠着他干嘛。”

李毅崇一听这话气势锐减,泄气地道:“这……”

谢寻桓拿走他手中的花瓶,头低着轻轻说了句:“真是傻啊。”

“哼。”李毅崇以为他在骂自己,见怪不怪,又不甘心地瞪着王祁昭道:“你以后别跪着求我们原谅你,臭冰块,你看小白脸都因为你哭成啥样了,你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真是死没良心!”

“走了。”谢寻桓不想再多说什么,扯着李毅崇就要走。

宋云逍在一旁一脸莫名,想说些什么,又见闹成这样不好留人,那御医刚刚怎就哭了呢?

王祁昭看着头也不回的两个人,心里突然一阵失落,他只能握住宋云逍的手,重复地念道:“你不要抛弃我。”

宋云逍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傻子,都说了多少遍不会抛下他了,怎么就不信呢?

从漓云县到昌平县‘闹瘟疫’的村子并不远,一早清晨由宋县令带队,他们驾着马车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入目一片萧索,早就没有官兵在这守着了,整个村子空荡荡的,到处挂着白幡,地上还有不少圆圆的白纸片,仔细一听还能听见哭声。

“村子里还有生还的人吗?”覃皓之问。

“这个村子有的,但下个村子没那么幸运,全死了。”宋县令哑声道。

“目前中毒没解的人还有多少?”

“一共四个村子,我之前清点时有二十三个人还活着。”

覃皓之忍不住咬紧牙门,他不敢问这四个村子原先又生活了多少人,现在剩余的这二十三个人里,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解毒后有没有能力独自生活,他怕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年迈老人,亦或者是变成孤儿年幼无知的孩童,亦或者是举目无亲的少年,他怕答案同他设想的一样,他不敢问。

覃皓之面色发白地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色,恍惚回到两年前,他看着桂和村大火烧光后的村子,也是这般无能为力,了无生机……

手被人轻轻握住,抬头一看是赵恒。

“没事了。”他似乎看出他入了魔障,握着他的手柔声说着。

一上午,他们逛了三个村子,情况都差不多,生还者寥寥无几,有些屋子还有腐败掉的尸体没人收。

到了最后一个村子,竟听见一间屋子传来喧闹声。

“臭小子,要不是周哥让我们来接你,鬼才想来这晦气的地方,还不快和我们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卧槽!这小子咬我!”

“呸,这晦气东西,打一顿再带回去。”

覃皓之他们闻声赶过去时,就瞧见一个看样子只有七八岁大的小孩趴在地上,几个壮汉一点不留情地对着他拳打脚踢。

见到有官兵闯进来他们愣了愣,虽然昌平县早已没了王法,但有点小聪明的都不会硬碰硬,几人呵呵笑道:“我们正在管教孩子,这孩子太不听讲了。”

覃皓之沉着脸,几个人见气氛不对,扯了几句别的就溜了。

那小孩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爬回床边,坐在地上靠着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瞧着已经死去多时,尸体发黑,正散发着臭味。

覃皓之走上前,轻轻碰了那孩子一下:“疼不疼?”

那孩子麻木地瞧了他一眼,握住了覃皓之的手,咧开嘴笑了笑,紧接着笑容敛住,低下头狠狠一咬。

覃皓之吃痛,却被这小孩眼里的怨恨刺住,一时忘了挣扎,就这么被他咬着。

一双素白的手伸了过来,轻轻一拉,只听咔嚓一声,那小孩的嘴一松,下巴就被卸了。

“……”覃皓之。

一旁的赵恒解救了覃皓之的手掌,笑眯眯地给那孩子安回下巴,轻声道:“小孩儿,人是不会像疯狗那般乱咬人的。”

孩子疼得直冒眼泪,恶狠狠地瞪着赵恒,张嘴就又想咬一口。

“啪”得一声,赵恒甩了那孩子一巴掌:“听不懂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