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好傻,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考虑周全。

闹市繁华的光景,逐渐迷离了梁玉儿的双眼。

路过行人、店面招呼客人的老板、伙计,他们的麻木风霜、他们的嬉笑怒骂、他们的和颜善笑,在她看来都那么遥远,有种被隔离的感觉,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随手买了一个手工精致风铃,玥遥近日好似很喜欢这玩意。

前面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摔倒在地,她俯身将人扶起来,乞丐抬着污黑到看不清面容的脸,朝她笑了笑:“谢谢夫人。”

折射亮光的匕首朝她胸前刺来,梁玉儿反应迅速地拿起礼盒一挡,乞丐又一反手提刀就要割她喉咙,身后有道劲风袭来,她猛得被人拉向后,手臂一阵剧痛,就被人甩到了安全区域。

周围的人尖叫着纷纷逃窜,被撞翻的摊子无人理会,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两个乞丐装扮的人又要刺杀她,前面的黑衣人瞬移般挡在她面前,将危机一一化解,以一敌三游刃有余,很快就将人打跑了。

梁玉儿还惊魂未定,那黑衣人扯着她就往巷口匿去。

“你是上次那个大侠?”梁玉儿问。

黑衣人点点头,瞧见梁玉儿流血伤口,低声道:“得罪了。”

黑衣人撕开她手臂上的衣绸,见伤口不深舒了口气,急忙替她清理伤口。

“不疼的。”梁玉儿能感受到黑衣人清理伤口时的小心翼翼,笑道:“大侠不用客气。”

黑衣人瞧她略带傻气的笑容,打结绷带的时候用力收束,疼得这丫头直接龇牙咧嘴起来,他忍不住闷笑出声,手上的劲放轻。

很快他就止住笑声,一本正经地道:“夫人,你这些日子最好不要出府,有人已经盯上了你,要取你性命。”

梁玉儿沉默,她大概猜出要取她性命的应该是皇家人,所以上次被人预谋杀害的事,她谁都没告诉。

梁玉儿深深吸了口气,捂住伤口笑起来:“真疼啊,大侠你救了我两次,我请你吃东西去啊。”

王楚河气得青筋爆起,这傻丫头到底听没听进他说的话。

然而看着那神采奕奕的笑脸,他还是跟着她走了。

步行到一个面摊前,梁玉儿道:“这的面可好吃了,老板,来两碗面!”

“好勒!客官你又来啦,咦?怎么伤着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被石头割伤的。”

“这么不小心?那我今天给你多加点肉。”

“哈哈哈哈哈,谢谢老板!”梁玉儿兴冲冲地拉着黑衣人走进去坐下,她身穿男装,看起来就像一个豪爽开朗的清秀公子哥。

“坐坐坐。”梁玉儿热情地招呼着。

待热腾腾的面一上来,她夹了一大筷子,吃得滋滋有味,这么多年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学不会女子吃饭时应该有的礼教,从来不会小口吃饭、细嚼慢咽。

他瞧见她头也不抬,手在桌上不停地摸索着,想也没想就将酱油塞到了她手里,她抬头又是傻笑一声:“谢谢啊,大侠。”

“咦,你怎么不吃啊?”

黑衣人闻言才低头吃了起来,嚼劲爽口的面食,身边是许久不见的人,这种感觉他多久没体会了。

“我小时候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种武功好的人,做梦都想当一个劫富济贫的女侠。”

“我不是大侠。”

“哈哈哈,对我来说你是啊。”

“我不杀人不眨眼,刀下有无数亡魂。”黑衣人抬头问:“害怕吗?”

“你杀的都是坏人吧?”梁玉儿笑着。

“也有好人。”黑衣人吃了一口,筷子插进碗里,竟再也提不起来。

“有跪着求我放过他家人的,我依然将他全家灭口了。”

“也有恩将仇报过,将身边之人一剑封喉,只因立场不同。”

“也有过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

“我杀了很多人,连我都记不清杀了多少。”

梁玉儿左顾右盼,见周围没什么人才放心的拍胸:“你怎么这么蠢啊,这种事都说出来,不怕被抓吗?”

“……”王楚河也不知为何会对她说这些。

见梁玉儿又夹了一筷子面,冲他笑道:“你看起来并不开心,是身不由己吗?”

王楚河说不出话来,一双麻木已久的双眼,有些泛酸,他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吃面。

“我朋友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侠你以后就不要杀好人啦,看把你委屈的。”梁玉儿没问他为什么杀人,笑嘻嘻地给他碗里加了点酱油:“大侠,以后有机会你就去当个正义凛然、除暴安良的大侠啊!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最起码对我来说是,诶,我也很想浪迹江湖,可惜没机会了。”

“为何?”

梁玉儿摇摇头:“没什么,快吃面,趁热吃才好吃,嘿嘿。”

为何?只因这个世间对她来说不再具有吸引力,亲人不在,故地不复……

也有那么个人。

曾经想和他一同行走江湖,看遍世间风景,少年时许过的诺言太过美好,那人说过待他闯出名堂,终有一天他会骑着白马,八抬大轿地将她娶进门,待儿女大了独立了就隐退,同她一起闯荡江湖,他说过他会争取每年七夕之前回来一趟,一晃眼就是八年,那人却都没有回来过一次。

她并不想一个人,一个人去看那壮美山河,一个人去看那人生百态,一个人去面对那没实现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