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以为自己说出口的话,比那些人好听吗?
她有什么好生气的,从温云致自毁名声为她正名开始,她不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她难道心里没想过,将温云致拉下神坛,踩到泥里?
如今不是如她所愿了吗?
可沈玉铮心里就是不高兴,窝着火,郁结愤怒,胸口闷的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对梅焕和汪禅他们道:“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梅焕和汪禅互相看看,转身先走了。
沈玉铮找了一个学正,问到了温云致的所在,便径直朝国子监的藏书库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生气,因为她把温云致当成了自己所有物。自己可以打,可以骂,可以羞辱,但别人不行。
这算什么?
她骂温云致上赶着犯贱,那她这算什么?
一边厌恶痛恨他,又一边不许别人骂他。
她何尝不是自私卑鄙,明知道温云致喜欢她,她以此为武器尽情羞辱。
她与今日这几人没有任何区别。
想通这一点后,她脸色骤然白了下来,无声耻笑了自己一声。
沈玉铮啊沈玉铮,什么时候连自己都认不清了呢。
为何不敢承认,你对温云致并非只有恨?
因为两世走来的经历都告诉你,女子只有自己坚挺起来,才能不被人伤害。
女子不能恋爱脑、不能没有事业、不能如菟丝花般攀附男人,这是为人所不耻的。
这对于她一个孤儿来说尤其重要。
她信奉这一点,却唯独对“爱”畏惧起来。
仿佛自己不爱,便能无坚不摧,不会被任何人伤到。
林家如此,温云致也如此。
没人告诉她该怎么爱人,所以她对林家既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丁心心回来后,她迫不及待搬了出来,不就是怕林家人先开口赶她走。
温云致曾经强迫过她,哪怕如今他爱她,她也不会接受。
仿佛自己一旦接受,自己也成了不耻的存在。
她竟越活越胆小,她是不会爱人,但难道她就没有了爱人的权力吗?
怎么才算是爱、该如何去爱,不该是她说了算吗?
吱呀
藏书库的门被从里打开了,一个人影踏了出来,随即脚步顿住。
“阿……铮?”
沈玉铮缓缓抬起头,温云致面露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沈玉铮眼睫颤了颤,无数思绪如金色的织线缠满了脑海,可又一瞬间,这一切都消失了。
她平静了下来。
“正好有公务需要来大理寺一趟。”她语气平和,目光越过他看向藏书库里,“你在国子监里待着做什么?”
温云致笑着说:“师祖让人从河东送来不少碑文,想让我帮忙一起整理、注释成书册,好流传后世。”
他说完,又顿了顿问道:“阿铮想进来看看吗?”
“嗯。”沈玉铮点了点头。
国子监的藏书库藏书丰富,上下共有五层,汇聚古往至今所有能搜集到的书了,也堪称是大燕最大的藏书库了。
沈玉铮一直随温云致上到了最顶楼,这里一整层都摊开着一张张刻满篆体的碑文,墙上、地上皆是。
几乎没有下脚的地上。
温云致不太好意思,将靠近门边地上的一沓书往旁边挪了挪,才道:“屋里有点乱,很长时间没收拾了。”
“这些……”沈玉铮低头拿起一张纸,纸面上的字迹一看便是温云致的。她又放了下来,环视一圈道,“你天天待在这里,也不出门看看?”
“出门?”温云致疑惑,“去哪?”
沈玉铮看向他:“为什么来国子监?这些碑文在哪整理不都一样?”
“这里有大燕最全的藏书,有些古语用法我怕自己弄错了,所以会翻翻典籍。”
“知道这国子监上下怎么说你吗?”
温云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沈玉铮为何是这态度了。“你都听到了?”
沈玉铮冷着脸没说话,温云致温声道:“别让那些话污了你的耳朵,他们不敢到外面乱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