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做祭品的时候在船屋这里的姓名牌子,我一直留着,今天就用上了。”北原苍太念念叨叨地把门给打开,室内巨大的潮气扑面而来,“这是我的房间,你要在这里休息,我就把房间换成了你的名字铭牌。”
这是一个很潮湿狭窄的房间,房间的地面中间铺了一张窄小的榻榻米,榻榻米上放着一套一人的陈旧寝具,床旁边隔了差不多半米放了个木盘,上面能看到没洗干净的油渍,应该是吃饭用的木垫,榻榻米正对着一张高四五十厘米左右的红木矮小书桌。
书桌紧靠的墙面上挂了一副浮世绘风格,色彩艳丽的海浪图,浪花的中央是漂浮着一艘神社样式的船只,船只的桅杆上挂着的船旗因为被海风吹得旗帜抖动而被遮掩得只剩一半,但白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面逆十字旗。北原苍太还在絮絮叨叨:“你要在这里占一个和室休息就必须要在外面挂上自己姓名的木牌,不然等会船屋这里的监管者会把你当做外面名字上的祭品,要是运气不好,这个孩子恰好轮值到要去苦室修行,你就会被当成拖去苦室做修行……”
他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一下,视线直瞪瞪地落在被他推开的纸门内侧,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脸上一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煞白了起来。
白柳顺着北原苍太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纸门的内侧贴了一张纸【因祭品北原葵修行苦之修行已达标,今日北原宗系的苦室修行移交为祭品北原苍太执行。】
“小葵……修行达标了啊。”北原苍太伸手去揭下了那张通知他去苦室修行的通知书,他的手颤抖得非常厉害,连带着声音都在抖,“我昨天才去修了半日,今天又要去了吗……”
“苦室修行。”白柳跪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北原苍太,“是什么?”
“哦对,白六你做祭品的时候,还没有苦室修行。”北原苍太也很自然地跪在了白柳的身后,他挺直腰背,抬手轻之又轻地用手指勾开了白柳耳边的系绳,语气和动作一样的轻,“你当年外逃被抓回来之后,船屋这边整顿了一番,就都是规整式的苦室修行了。”
深色的布带系绳飘扬落地,白柳的长发倾斜而下,一直垂到了腰部。
这个时候白柳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和外界一样只有半长发,而是被向内挽起系成了只有半长发长短。
“从你离开船屋成为邪神继承人到现今已经五年了,邪神继承人要负责神祭,身体发肤皆为神之所有,不得随意修发,不知不觉你的头发已经蓄这么长了……”北原的手指穿过白柳的长发,恍然地喃喃自语,“比小葵这个女孩子都还要长……”
白柳侧过眼眸看向跪在他身后的北原:“北原小葵虽然和你一个姓,但不是你的妹妹或者姐姐吧。”
“不是,白六你真是离开船屋太久了,连我们的姓来自哪里都忘了。”北原好笑地摇头,他从枕头下取了一把木梳,重新跪回白柳身后给他梳头,“我们这些祭品的姓和我们自己并没有关系。”
“别动。”北原苍太温柔地摁住想偏过头来的白柳,仔细地给白柳一下一下地梳头,“梳偏了等下御船大人见了又要罚你。”
“我没有忘。”白柳平视前方,语气淡淡,“这个姓,是选中我们的镇上的人的姓吧?”
“我的姓是御船,我当初应该就是御船的祭品,你和小葵都姓北原,那就证明都是一个姓北原的人的祭品,而且这两个姓北原的人应该是同一宗系的人。”
北原梳头的动作停在了中央,他顿了很久很久,才继续梳了下去,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不过你早就不是御船白六了,你没有被献祭成功,还成为了邪神继承人,不再是祭品,后面御船这个姓氏就从你身上被去掉了。”
北原垂下眼眸,梳子顺着眼皮的垂落一直梳到了地面上,语气轻而笃定:
“你是邪神大人选中的人,身上不应该有除了邪神大人之外的任何标志,御船这个姓氏配不上你。”
北原挑起一根系带,从白柳左右鬓边用小指勾过一缕在耳边松松垂落,用系带在末尾绑好,最后两股在脑后正中央合成一股,垂在白柳的祭祀服上。
白柳眼眸轻抬,侧过头看向北原,发丝夹着系带从白柳的脸颊边滑落,在肩膀上缱绻地卷成一缕。
他的睫毛纤长,眼瞳漆黑,抬眼的时候在幽暗的和室内倒映着北原身后的那副画上的海浪上的金粉涂料折射过来,仿佛闪着鱼鳞般的微光,白柳轻声反问:“绑好了吗?”
北原怔怔地望了白柳一眼,忽然笑起来:“你真是好看,白六,难怪神会从我们一堆祭品当中选中你做祂的继承人。”
笑着笑着北原像是无法自控一般落下泪来,他睫毛上沾满了眼泪,额头抵着白柳的肩膀避免自己的眼泪沾湿祭祀服,身体向前克制又用力地拥抱了一下白柳的肩膀,抽泣着:
“……神可真是太残忍了。”
“为什么要让我们中间最好看的孩子这样痛苦地活着,连做祭品的资格都被剥夺了呢?”
“这世界于我们只有一个苦室而已,可于你却处处都是苦室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第432章 邪神祭·船屋
北原抵在白柳肩膀,控制住了自己的哭声,深呼吸了两下:“……我不耽误你了,你休息一下还要去山上的鹿鸣神社练舞。”
说完,北原跪着膝行后退两步,低着头双手交叠在额前缓缓拜伏下去,语气微微颤抖:
“白六,如果你真的邪神继承者大人,如果你的舞蹈真的能传递到邪神大人面前,那我恳请您,请祂这次选中小葵做祭品吧!”
“我还能再撑两年,但小葵真的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北原的语气有些哽咽,然后很快抬手地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泪,对白六躬身行了一个礼,提着自己的下摆衣服揭下那张贴在门内侧的苦室修行通知单,关上和室的门,背影凄惶地走了。
白柳收回望着北原离开时候关上的门,视线缓缓移到了他正对的海浪图上。
恐怖游戏,尤其是日式恐怖游戏中狭隘室内的装饰物一般都有线索可循,特别是这种最里面的一间房,内里的墙不和外面的和室相接。
白柳起身,伸手触碰海浪图上那个被浪花抛起来的神社样式的船只,他的指尖一寸寸仔细地检查过船上的装潢,最后停在了船只上被遮掩了半边的逆十字旗上。
他指尖在这个地方点了一下定住,然后取下画,在墙上找出了之前被点出痕迹的点。
白柳目光沉静地曲指抵住墙面往下用力摁。
墙上迅速地浮现一个凹陷,然后墙上装订画的地方翻转了一下,从平铺的墙面变成了一个画框大小的,内嵌的神龛。
神龛中间放置的是一座雕刻精细无比的红木神像。
这神像有些年头了,膝盖和肩膀这些地方的红木因为被人爱惜地擦拭都有些泛黑了,着一身和白柳身上样式差不多,但细细看去还要繁复精美一些的狩衣。
狩衣清透长阔的衣摆垂落到神像随意交叠摆放的修长脚踝上,脚踝上雕刻着用金粉漆过之后又褪色的锁链,脚下踩着是荡漾开涟漪的海面。
神像微微垂着头,姿态松散地坐在拜殿翘起来的屋檐上,双手捧着一本雕刻不明确的书,像是在认真地读,祂脸上额顶处环绕过一根手搓的注结绳,看着像是麻绳,绳子上穿过一张轻柔飘忽的白色御守宣纸,遮盖住祂的面部。
宣纸上用毛笔写着两个字无愿。
再往前,神龛内摆着一个正在悠悠上升的香炉,随着和室里微微的风,神像面上盖着的御守宣纸和香炉里笔直升起的烟都轻微摇晃起伏,一种清透怡然的檀香味溢散开来。
白柳的目光停在神像手中那本木雕的书上,微微顿了一下。
这书的页面是裂开的,而且像是被人用手粗暴撕裂后再黏合上的那种纹路。
白柳的记忆里有一本符合这个纹路质感的书,那本书叫瘦长鬼影杀人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