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清源便俯身到少女耳边说了几句话,秦随随双掌一合,眉开眼笑。过一会儿,时雨迎到了这两位过来。秦随随清清嗓子后,笑吟吟与时雨说话:“时雨,我可以放你去京城,但你要顺便帮我看一看金光御在不在那里。”

时雨:“哦。”

顺便啊。那等他“顺便”吧。

秦随随额上青筋颤了颤,看他这语气就知道他没放进心。步清源在旁轻轻咳嗽,秦随随压下不满,笑着继续:“不过时雨,如今有个难办的事。你如今是咱们‘秦月夜’的头牌了,杀手赏金最高,你去杀你的央央,有钱拿么?咱们‘秦月夜’任何一笔单子,可都要孝敬楼主我一部分抽成。”

时雨微怔,显然没想到他如今出手这么值钱。

秦随随本意是想借这个理由让他打消杀无辜少女的念头,让他再考虑考虑。然而时雨总是那般无情,他自己有了主意:“我会给你抽成的。”

秦随随觑他:“守财奴不会要自掏腰包吧?”

她语气微酸,因她自小和时雨一同长大,可从来没从时雨那里多抠到一文钱。为了杀一个人,时雨舍得自掏腰包?

秦随随很快不那么酸了因为时雨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才不会自掏腰包。我会给你钱的。”

时雨拥有美好品质:“我从不欠别人的钱。”

当然也不许别人欠他的。

--

时雨想的法子,是他要接一个杀京城附近某个人的单子。

秦随随见劝不动时雨,就心烦地挥手,放时雨走了。

“秦月夜”主楼覆灭,但身在江湖,人人厮杀,想求杀手楼做生意的人,一直堆积着。时雨从单子里挑了个价钱最划算、还正好在京城附近的单子,夜半三更,时雨口鼻用面布笼住,去会面那让他杀人的人。

对方居住敦煌,时雨拿着单子去寻人,那人居住府衙竟里三层、外三层,保护重重。这些卫士并未对时雨造成影响,他轻而易举翻入府衙,掀开窗,在窗上敲了两下,拿出手中单子。

即使在屋中,那人也警觉十分。时雨进去时,那人面容完全藏在幽暗中,比口鼻覆布的时雨更加保护自己。时雨觉得很奇怪,他打量对方。

屋中灯火不亮,那人坐在角落里,是个年轻郎君。对方不知时雨夜视极强,以为时雨看不到自己,便大度地开了口:“……是我下的此单,听说‘秦月夜’没有做不成的生意,我出的赏银也足够,阁下为何深夜来访?”

说话间,时雨清楚地看到对方将一柄剑藏在自己袖下,周身紧绷,盯着自己。

时雨不放在心上,说自己的正事:“我是按照‘秦月夜’的规矩来最后与你确定一次,刺杀的人非朝廷官员、身有爵位、位高权重之人。”

对方放下心:“阁下放心,我既找‘秦月夜’,便已经打听清楚,不会坏你们的规矩。要杀的人,即使死了,也不会对一国社稷造成影响。江湖人不掺朝廷事,这个规矩我是懂的。”

时雨颔首:“好。”

他从窗口跳下,修长双腿踩在地上,慢悠悠地走向那人。在那人身子紧绷至极的时候,时雨才停下来,若有所思道:“我可以接你的任务,但要求是,你再发一道任务给我。两个人我都杀,你那笔单子,就不要钱了,我免费帮杀;我让你接的单子,你拿原来的报酬给我。”

年轻人:“……”

他心里纳闷,不知道这样有什么意义?不都是一样的酬金么?

他小心求证:“不知阁下让我发的单子是……”

时雨:“派我去杀我的心上人。她也不是朝廷人,就普通一女的,杀起来很容易。”

年轻人:“……?”

时雨威胁此人:“你发布这道任务,我就同时接两笔单子,一样的价格;你若不发……你敢不发!”

年轻人:“……”

年轻人又试探两句,断定那女郎真的于自己无碍,而时雨又明晃晃地来威胁自己……屋外那群酒囊饭桶,压根不能发现时雨进来。迫于威胁,再加上于己无害,年轻人答应了时雨的无理要求。

时雨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两笔单子一起接,这给秦随随的抽成,不就有了么?

--

五月初,京城外的落雁山下小镇上,戚映竹与姆妈在街上行走。

成姆妈忧心忡忡,因女郎这一月要吃的药,已经三天了,侯府仍未让人送来。他们日常的银钱,也同样晚了三日。女郎的身子骨要紧,成姆妈怕他们忘了,就想下山催问一家药铺。

那家药铺挂的是宣平侯府的旗号,之前成姆妈拿药取钱,都是通过这个药铺来的。

而听说成姆妈要下山取药,戚映竹心中一动,便也说了两句软话,想同姆妈一起下山。姆妈挂心女郎的药,又觉得女郎多走走对身体好,便应了带她一同来。

戚映竹垂首跟在姆妈身后,心中在想一个镖局的名字。

时雨离开了那般久,她心里在意,又隐约记得他说过自己在一个镖局。戚映竹便当他是那个镖局的学徒,他这么长时间的离开,也许是镖局派他保镖离开京城了。

那时雨所说的镖局,不知道是落雁山下小镇上的,还是在京城中的?她下山找过去问,是不是有些不太好?万一她弄错了……万一是时雨早回来了,却不想见她……她贸然去找,何其尴尬。

戚映竹心里打着小主意,因心虚与窘迫而纠结万分。因戚映竹平时便是这般落落寡欢的病弱模样,成姆妈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看戚映竹越走越慢,成姆妈便担心她累了。

旁人累了歇一歇就好,她们家女郎累了,说不定就会病倒。

成姆妈抓着戚映竹的手臂,和女郎一同站到一处铺子的屋檐下。戚映竹不解地看向成姆妈,姆妈手指着一个方向:“女郎,老婆子还要再走段距离,才能找到那药铺。你若是累了,不如在此歇息,等老婆子回来?”

戚映竹一怔,点了头。

待成姆妈的身影看不见了,戚映竹心里打鼓,却仍坚定地转身进了身后的铺子,问老板此处可有什么镖局。镇上自然有着唯一的“威猛镖局”,戚映竹这般绝色佳人,她只是问路,那铺子的小伙计就热情万分地非要亲自领路带她去找人。

小伙计一路上心脏扑通扑通跳,只因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他打听戚映竹的出身,大部分戚映竹都当没听到。小伙计见她害羞,便也不多说了。他们终于到了威猛镖局,却被威猛镖局外面的人拦住。

镖师对戚映竹说话的语气,都比平时柔和三分:“女郎,我们这里可不是随便能闯的。你可是有要送镖的?”

戚映竹连忙摇头,紧张下,她忍着脸烫,赧然而迟疑道:“我想找一个人……大哥,你们最近,是不是有一趟镖离开,最近可曾回来?”

镖师笑:“我们这里来来往往,可不好说……你说你要找谁?”

领路的伙计在旁目光炯炯地盯着,镖师目不转睛地看着,戚映竹侧了下脸:“……我找时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