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1 / 1)

司徒静最?后仅剩的一些“劲儿劲儿”,让她做出?了携女离家的动静。电视台的工作也辞了,因为?丈夫的情人正在逐步取代自己,她要用主动退出?战场来成全自己的体面。

这之后的漫长二十年,她逐渐不?再“劲儿劲儿”,而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和丈夫情人同?桌吃饭,学会了在妯娌大嫂面前低头聆听教诲,也学会了比任何?人都坚定地维护着圈子里的一切。她已经不?是那个闯进来处处新鲜处处带劲的小姑娘,而是倦怠的、双目垂阖的卫道士。

二十年太久了,比较起来,她也只不过幸福过三五年。

人说兰因絮果,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这天底下所有的爱情结局大抵都这样,还是她急功近利,挑错了人?奥迪轿车的氙气大灯将前路照得雪白一片,也照亮了对面奔驰车内眯眼、抬胳膊挡脸的乘客与司机。

陈定舟脸上有?怒容,大约很少受到这样的冒犯。坐在副驾驶的年轻女人,则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不?搞出?私生?子,是陈定舟给她的承诺,有?陈老?太太、陈家大伯在场签字为?证的。是陈定舟必须要给她的遮羞布。它已经符号化,仪式化,象征化,像面旗帜。战争中,旗帜再破,也得竖着,没有?人会想着这面破了大不?了再扯面新的。不?是的,旗帜倒下?了,就代表输了。

高?跟鞋踩死?油门?,引擎咆哮,转速表到底,轮胎在碎石铺就的道路上打滑,飞溅出?石沫,打穿灌木绿叶。司徒静扶紧了方向盘,双目死死地盯着对面。

她不?确定陈定舟是否看见了她癫狂的双眼,是否会为?他在晚餐时丢下?的那一句“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而后悔。

威胁她?从那年将?陈宁霄留在陈家的那天起,她眼前的路就只剩下?一条了,一个弃绝了一切只为?最?终胜利的女人,没有?人可以威胁。

她的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去。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前,司徒静亲眼看见了自己丈夫眼里升起的暴怒和恐慌。对死?的恐惧让他显得如此?软弱、丑陋、扭曲,司徒静很多年没笑,但在着彼此?大灯交汇出?的下?了雪般的世界中,她笑起来。

“砰!”

气囊弹起,巨大的血腥味从胸膛溢至口腔,司徒静在失去意识前,奋烈地掀起眼眸,想要看看自己是否已一雪前耻。

120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陈宁霄和少薇从假山上的凉亭下?来,两人都不?是爱看热闹的性格,但路边模糊的一句“有?孕妇”,让两个人都顿时脸色一变。

跑到盛怡园门?口,救护车、交警车的红□□交汇闪烁。乌泱泱的人群在看到陈宁霄后,自动自发地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剧烈变形的车头已很难辨认车牌,但相?撞的这两台车,陈宁霄都认识,都坐过。

“你是家属?哪个的家属?听得到我说话吗?”

有?谁在耳边反复说着什么。像隔着水,不?真?实。

两秒后,陈宁霄收回目光,看向交警。

他的目光冷静疏离得让交警反而一愣。

“我是家属。”

交警向他投来同?情目光,例行公事汇报:“奔驰司机当场死?亡,请节哀;副驾驶的孕妇目前已经送去急救,肚子里孩子……”

“另一台车呢?”陈宁霄打断他。

警察一愣,陈宁霄淡淡地、面无表情地说:“这是我母亲,那是我父亲。”

现场蓦地鸦雀无声,交警也像是被噎到,写字的笔狠狠一停顿。紧接着,四周嗡声如水纹,层层扩散开来。这些人物们看着尚在勘探、记录现场,试图还原事故过程的交警,心里已经比他们更率先还原出?了事件真?相?。

总觉得空气中有?硝烟味,后来变成口中的铁锈味,但陈宁霄没有?察觉,感觉从出?生?来就这样。灯从四面八方照过来,雪白的红色的蓝色的,执笔记录问话的交警,像隔着层玻璃罩子被放大被模糊的议论指点声,那些飞蚊一样躲闪着又欲停他皮肤叮他血的目光。擂台赛。困兽场。他是这赛场上唯一的选手,唯一的兽。躬了脊背,垂首默默站着,但不?知道要跟谁去赢。

倏然?,他感到自己冰冷僵硬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什么活的、软的、小的东西。这活的软的小的东西勾住了他的手指,继而捏了捏。

很微弱的热度,但成为?了陈宁霄面无表情的、锈掉的躯体上唯一的热源。

陈宁霄僵硬地扭过头来,有?些陌生?,也有?些熟悉地辨认着眼前的这张脸。倏忽间,他习惯性地笑了笑,毫无血色的唇勾起,眼睫也垂下?来,有?了些温柔神采。

外围人群听不?清,只知道他嘴唇动了动,仿佛依稀说的是什么小名,“薇薇”二字。

这一笑,让他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成为?了街头小报、自媒体、营销号、头条新闻、论坛帖子口诛笔伐的对象。

但陈宁霄已经顾不?上。

陈定舟的骤然?离世,让启元陷入风波,股价大跌,内外部各个势力都蠢蠢欲动;司徒静则一直没醒,被转移到高?级病房看护。

存活下?来的周景慧,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摸肚子找孩子。

“你的孩子没保住,保住你医生?已经尽力。”

周景慧愕然?,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又看了眼病房外被人拦住大呼小叫的弟弟周景瑞。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以前她还能在陈宁霄身上看到一些昔日大学时的风采,但此?时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彻底陌生?的男人,沉默,深沉,气息冰冷,眸中不?泄露任何?情绪。

“你胡说,你骗我……这是阴谋!阴谋!”周景慧涕泪横流,吊瓶软管被甩得凌空乱晃:“是因为?怕他抢你家产,你们母子才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那又怎么样?”

周景慧在这一反问里愣住。

陈宁霄面无表情地再度问了一次,彬彬有?礼,一字一句:“我问你,那又怎么样?”

周景慧吞咽了一下?,瞳孔空洞,畏惧地看着眼前居高?临下?的男人。

“陈定舟已经死?了。”陈宁霄站直回身,冷冷睨下?眼神:“警察说,他在最?后一刻打了方向盘,让主驾驶座遭受了大部分的冲击。”

蓦地,周景慧所有?的声音和呼吸都顿失,喉咙里像被卡了什么巨大的毒物,让她几近窒息。

死?了……?

她不?觉得伤痛。也许事情发生?太突然?,她的大脑还没处理好着信号。又也许,她真?的不?悲伤。她只是本能地看到了一丝恐惧,因为?她的庇佑伞倒下?了,她现在面临的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极厌恶他的男人。

“你得到的这些物质、

??????

房产、钱,我都会追回。”陈宁霄缓缓将?两手抄进口袋:“抱歉,周助理,你得重新学着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