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看来你是?岿然石,任凭风吹雨打,只信他一个,只看他一个。”司徒静点点头,指节在桌角坚硬地?抵着。
这么坦然,水渗不进,刀撬不开,却让司徒静难办了。
末了,司徒静缓缓地?说:“你妈妈看到?你变成这样,会很失望的。”
少薇眼睫颤了颤。
“我也很失望。我教过你很多遍,女人这辈子要靠自己,不能想?着靠男人安身立命。”司徒静脸上失望丝毫也未掩饰,“我教养你,是?为?了让你不要步你妈的后尘。到?头来,你还是?跟她一样。”
“阿姨,我靠自己安身立命。我是?事?业和陈宁霄无关,我会越来越好。不好也没关系,不饿死就行。”少薇用稀薄的记忆回?想?,温和地?反驳:“我妈妈也没有靠男人安身立命,她一直做裁缝挣钱,还想?上服装学院。”
司徒静冷笑一声:“你妈那时候过的什么苦日子,你想?必是?记不清的。要不是?她执意要跟那么个男人生孩子,她用得着的一直做裁缝挣钱吗?”
“那……”少薇目光流露困惑,“你到?底是?看得起她靠自己安身立命呢,还是?看不起她居然靠自己安身立命呢?”
司徒静习惯性地?张了张唇,但发现自己竟一时说不出话。
少薇抿了抿唇,形似笑了,很温和的笑意,“其实,你自己也没想?清楚吧。你厌恶恐惧的,不是?女人不自立,是?女人没有把自己卖上好价钱。”
啪!的一声。
少薇被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偏过脸。左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淡红的掌印。
“你简直油盐不进!”司徒静一点也没后悔或震惊于自己居然打了她,相反,她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她人生的执剑人、明灯,完全有资格这么做。她这么做时,有种迫不及待,仿佛晚了一秒,就会泄露自己的心虚。
“不论女人自不自立,只要过得不好,就是?愚昧的底层,只要过得好,就是?聪明。”少薇偏着脸,面孔和眼底都一派平静,不疾不徐而字字清晰地?说:“如果你真的看重的是?女人的自立自强,往上飞,为?什么,你会给我介绍那个条件很好父母双亡的刘医生,一再暗示我留在颐庆当老师呢?刘医生,想?要一个贤慧的妻子,他理?想?中?的模范家庭是?夫主外,妻主内。你明明知道,当老师不是?我的理?想?,是?我为?了照顾外婆不得已的妥协。但是?,你想?我留在颐庆陪你,照顾你。你不会让薇薇回?来,因为?你要她飞得很高,让大家都看到?。阿姨,要是?我靠你在颐庆安身立命了,给你当干女儿,给你养老送终,靠你过体?面稳定的日子,算不算靠别?人?”
她很少讲这么一大堆话。很多时候,这些话在她心里浮现,甚至复现,但很少会出口,因为?她知道口舌之争徒劳。她总是?看得多,分辨得多,而说得少。
直到?现在把这些字有条不紊地?说出口了,少薇方?觉身上的一道绳子松绑了,压在井口的石头松动了,一丝久违的氧气,灌满了她的肺。
司徒静一双手不可遏制地?发起抖来,眼睛也瞪得很大:“你真是?大逆不道,目无尊长,愚昧糊涂得无可救药!”
虽然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少薇唇边居然有丝笑意,目光如此澄净:“我没有弱点,除非陈宁霄不再需要我,否则我不被劝服,也不被收买。是?的,我无可救药。”
司徒静冷笑一声:“你不用在这里给自己打气,自己感动自己,我从一开始也没说过要拆散你们。我只不过提前帮你预演一下你会遇到?什么招数而已。”
她重在沙发椅上坐下,搭起腿:“你和宁霄之间,多的是?人着急上火,个个都比我难缠。阿姨一向是?祝福有情人的,只不过……”她端起那盏泡浓泡苦了的茶,垂目抿了一口:“看样子,你也不在乎你妈的下落了。”
门外有人影靠近,但未有人发觉。
楼下院门外,一台黑色奔驰静停。
佣人一如既往没有通传,因为?知道分得清谁是?真正?能兜底的主顾。
随着司徒静这句要命的一句,少薇的眼眸也被点亮到?了快要燃尽的顶点:“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我累了,也很受你欺瞒我这件事?的打击。这些相片,你就当没看过好了。”司徒静转手收拾起相片来,像收拾没谈拢的合同废纸。
“没看过?”少薇不敢置信,热泪再度滚了下来,哽咽道:“你知道我找了她这么多年……告诉我她在哪,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见我?”
“薇薇,你刚刚的样子,不像是?想?求我的。”司徒静将相片锁进了抽屉。
少薇痛苦地?闭了闭眼。
“你想?……我做什么?”
一定要这样吗?要让她在下落不明的母亲和陈宁霄之间做选择?一边是?人伦和这一生的执念,一边是?爱情。巨大的能量,已预先撕扯着她。她的肉身往任何一方?偏移一寸,都会带来剧烈的皮开肉绽般的煎熬。
“周景慧,看来你一早就见过,一早就认识。”
少薇指尖一抖,猝不及防,意料之外。
司徒静扔下了另一叠相片,“看清楚了。既然是?旧识,她还嫉妒你,那你应该很容易约到?她。”
少薇声音飘渺得不似自己:“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你要干什么。”司徒静眯了眯眼,刚想?说话,却注意到?了门外影子,不悦道:“张姨,这里没你的事?,要添茶我会叫你。”
张姨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男人,得他示意后,扬声应了一声:“哎!好的太太。”
影子退出门边。
司徒静顿了一顿,续道:“她怀孕起就很小心,不是?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场合不见、不去。你找机会推她一下。”
她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你找机会推她一下”这种话。虽然这是?她今天这场谈话一开始的目的,但花了这么多时间才图穷匕见,却超出了司徒静的计划。
她发誓,在此之前,她绝无这个利用她的念头,但她和陈宁霄在一起了,此事?就另当别?论了。
“你要我,”少薇喉咙一片干渴:“要我杀人?”
“你在说什么?”司徒静蹙眉,“胎儿不是?人,法律上也不算人,否则医院流产的生意不要干了。”
“不可能的,”少薇忍着恶心,抖如筛糠,“我不可能干这种事?。”
“那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你妈妈了。宁霄要是?肯为?你跟家里争取,我本来可以支持的,这么一来,他也只好孤军奋战了。”
说到?此,司徒静又是?如长辈般责备地?剜了她一眼:“这种事?,你也不肯为?宁霄做?说爱他,就是?这么上
春鈤
下嘴巴一碰地?爱?”
“陈宁霄根本就不需要”
“你信他的,对启元几千亿的资产、股票没有兴趣,对家业没有兴趣,也信他说启元在未来十年就会大缩水?”司徒静轻飘飘打断她,“你没见过世面,会被他骗到?也是?正?常。他这孩子从小就嘴巴硬,口是?心非,想?要的从不挂嘴巴上说,别?人送到?他跟前,求着他要,他才要。这么多年,你应该也清楚吧?”
司徒静点点额头,若有所思一阵:“不对,如果是?你约她出来让她流产,到?时候上了法庭,对你不利。过几天有一场酒会,你让宁霄带你去吧,不小心推了她以后,你跟宁霄说你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会帮你善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