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了一晚上,听到她终于?干脆的说出?了“纵使现在,抑或永远,你都不是第一”,陈宁霄忽然有种解脱之感。他感到恍惚,也许是太解脱了,四?肢怎么有种脱力之感,脚下的地毯厚得过分,成了某种泥淖,吸引他倒头陷进去。
他垂眸看着她俯身收拾昨晚留在这里的衣物,一件一件,动作麻利不迟疑,躬下的脊背瘦得能看出?脊骨一节节。
小小薄薄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巨大的伤害?陈宁霄百思不得其解。
她也不再仰望他了。不再像少女时期一样,和他说话?会紧张结巴,会为他的一言一行一道目光而忐忑,说话?轻轻,耳垂红红,站在他身边时?,总下意识绞着双手,以为他不曾知道。会因为觉得对他不公平而去曲天歌那里要回史迪仔,会无视他的刁难而去便利店用不流利的英语为他买一包烟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这份为他一往无前的决心。
她现在甚至都不在乎是不是他的第一。
眼前世界上最倔强的女人直起了身,平静地通知:“我?走了。”
陈宁霄两手插进了西装裤兜里:“不送。”
少薇的背影停了一停,“早上我?听到酒店给你morning call了,既然有专业服务,我?就不操这份心了。”
“行?。”
他习惯性地想?帮她叫车,但手和手机还没来得及伸出?来,少薇就说:“我?还赶得上地铁。”
陈宁霄冷若冰霜:“加油。”
少薇带上门,靠着房门仰头发了两秒呆,动身离开。
她没有赶上地铁末班车,他也没有如愿入睡。
她登上深夜公交,在寥寥无几的乘客中?眨眼落泪,他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开了一瓶酒,打开了最新的arxiv议文献。
她支在膝盖上的双手捂面,眼泪顺着指缝流淌,呜咽声?让前排乘客循声?而望。他啪地合上笔记本,在窗前来回跺了几步,反手砸出?手中?水晶杯。
她到家了,手机屏幕显示“我?到家了”,但没发送。他上床了,手机屏幕显示“到家没”,但怎么逐字打的就怎么逐字删掉。
第二天八点,少薇准时?起床,回拨《Moda》编辑并清理积累的私信和邮件,看看有没有尚清的蛛丝马迹。
陈宁霄一直没醒,酒店循例打了morning call过来,但铃声?只响了两下便断了。
被窝里伸出?的一只手摸索着,直接拔了电话?线。
下午徐博士从香港过来,陈宁霄得去碰面,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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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他叫了送餐,谁知服务员一进来就大?惊失色:“陈先生,你……”
感觉快死了。
脸色很难看,气色也灰败,两眼聚焦缓慢。
服务员咽了咽:“我?让同事送体?温计过来。”
39.7摄氏度。
“我?马上让礼宾安排您就医。”顶级酒店样样事事都有解决方案。
陈宁霄闭了闭眼:“不用,把餐留下。”
“那我?有什么能帮上您?”
“保持安静。”
服务员:“……”
人的声?音怎么能噪杂成这样,陈宁霄很怀念某个频段,是少女的沉,底下垫一层绵绵沙沙,讲什么都沉静而一本正经的模样,但还没褪去小孩的某种天真,让人听着很舒服。怀念了一半,音色主人的笑脸也闯进了脑海,陈宁霄脸一黑,沉眸赶客:“你可以走了。”
服务员又是:“……”
高烧实在令人没胃口,他草草吃了两口煎三文鱼,觉得恶心,去洗手间漱了五分钟的口,接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靠碳酸水把自己灌了个水饱。
打电话?给罗凯晴时?觉得头昏脑胀,但晃了晃脑袋后觉得有所减轻。肌肉骨头也相当酸痛,但面无表情地做了两组俯卧撑后也觉得好了,遂穿衣走人。
罗凯晴开车到楼下等他,届时?接到徐博士一行?人,陈宁霄会陪他在后座,罗凯晴则相当于?司机。不过她这台特斯拉内饰实在寒碜,当商务座驾差了点,陈宁霄把自己的车钥匙抛给她,让她去提车。
“你今天眼神?不对?劲。”罗凯晴盯着他看了会儿,“病了就别勉强了。”
“这么明显?”
“嗯。”
“徐行?你招待不了,我?发烧也得去。”陈宁霄做了决定,“赶紧。”
罗凯晴只好笑笑,把他那台奔驰开过来。到了机场,接到徐博士团队,陈宁霄握手拥抱笑迎不在话?下,一派商务周到。徐行?带来了一个消息,国?内另一个主攻计算机视觉的团队也在接洽资方,并且似乎是想?争取孙频。
徐行?有话?直说:“如果要拿下安防大?单,没点关系可不行?啊。”
陈宁霄勾唇笑了笑,但未置一词,让徐行?琢磨不透。
他为徐行?安排了充实的行?程,颐大?计算机院几个头脸人物、国?家级实验室主持者,颐庆治安和交通、机场的一把手,以及以罗凯晴为首的可以搭载上视觉AI的创业者们,最后是国?内目前安防硬件供应市占第一的国?企一把手。随着徐行?的抵达,早就观望的资本市场亦闻风而动,陈宁霄办一场午餐会自然是顺水推舟。
要加入这场午餐会,为徐行?的实验室捐助五十万美金是最低门槛,徐行?濒临关闭的算力中?心一举得解燃眉之急。
徐行?是纯粹的技术脑,陈宁霄邀请他来内地走一圈时?他还放不下他的实验,现在走了一圈,短短五天,他眼花缭乱像看了套参不透奥义?的剑法,只知道短短五天钱有了,投资人有了,关系建立起来了,订单呼之欲出?了,就连合作模式也有了一二三,玩法相当灵活。
午餐会闭门,徐博士告别投资人们,回到刚刚的宴会厅。
席位有限,只铺了一张长长的冷餐桌,上面绣球花依然热烈,透过蓝色的无尽夏花瓣,徐行?望向站在落地窗边的年轻男人。
西装革履,背影挺拔,从高空落地窗延伸出?去的华丽都市天际线,在他的眼底无尽铺陈开来。
这寻常人望之遥不可及的天际线,但甚至都没有和他视线齐平。他只是沉默地、意兴阑珊地俯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