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她揉着眼睛道,“小宝困。”

两人连忙将车窗关阖,操作系统把车停在大路右边后,明翡才将明枣枣抱到后座。她俯身亲了亲她的脸,给她盖好被子,等她睡熟便返回了前座。

车厢内氤着清浅的栀子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再出声时,利杏将声音压得很低:“韦灵毓跟我说,你跟她们最近在调查的事有关。至于具体有什么关系,她也没跟我聊太多,只让我暂时照顾枣枣两天。”

明翡斟酌道:“审判庭查到了SE集团基因盗窃的根据点,之前我给枣枣买东西的时候去过那里,并且和那儿的经理有过线上联系。因为很多事情都过于巧合,所以审判庭就把我带过去问话了。”

她并非不信任利杏,只是这件事于公于私都牵扯太多,在基因盗窃牵涉人员没有彻底落网前,在祝一峤没有正式表态前,她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啊?!”利杏很惊讶,“怎么会这么巧?”

“是的。”明翡眸底闪过一丝无奈,“就是…这么巧。”

巧到她至今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被伊盟独立国民众们钦佩、崇拜、敬畏、位处权力之巅的祝审判长,居然是她女儿的另一个生理性母亲。

起初,在银杏树下听到祝一峤说出明宜的名字时,明翡的脑回路还没有转过来。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民众,从不敢、也不想往那样的层面想,她只会觉得像无稽之谈。

于是,她微笑着回答祝一峤:“嗯,枣枣是很可爱。祝审判长这么年轻有为,想必祝审判长的女儿也很聪颖可爱。”

下一瞬

祝一峤的声音打破了她佯装的所有平静与镇定。

“明宜,是我的女儿。”

如果忽略掉清理银杏落叶的机器人,当时树下就只有她们两人,可明翡却听到了某种巨大的震颤声,那是从她的灵魂里发出的声音。

明宜,明枣枣,她的女儿。

祝一峤,审判庭现任审判长。

她的大脑如被淘汰的老旧处理器,经过无数次重复修理后,她才冷静下来,试图理解祝一峤说的每一个字,且试着将明枣枣与祝一峤联系起来。在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可能真的不简单时,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审判庭的掌权人会出现在绘福园。

或许与她牵涉的基因盗窃脱不了关系,但更为主要的是,她可能误用了根本没有入库的基因样本。

而那份基因样本是祝一峤的。

理清这些后,她脸色发白,垂在两侧的手甚至有些发抖。

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没落下前,她的心底还留有最后一丝侥幸。于是,她抬眸望向与她相隔几步的女人,那双与明枣枣略有几分相似的眸子里,漾着最后星点希望。

不过短短几分钟,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哑了。

“祝审判长。”她低声问,“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您确定没有弄错吗?”

相较于她的变化,祝一峤冷静到近乎冷冽:“一分钟前,有关我与明宜的所有资料,已经发送到你的手机里了。”

清洁机器人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没有。就像明翡二十二岁前的世界,空无一物。

-

伊盟独立国早在新历100年时便立下规定,每周三下午五点,独立国的政府大厦会敲响古钟,以纪念百年前在病毒危机时去世的民众。

这天也毫不例外,悠远的钟声不绝如缕,等最后的尾音在空气中消散,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而此时此刻,审判庭内部刚结束了两场会议,第一场以推进南区的检察工作为主,第二场则全程围绕着至关重要的基因盗窃案。

会议之后,各大媒体立即向民众报道了基因盗窃的最新动向审判庭正在全力追查,且承诺将于下个月公布所有涉事人员的名单。

与引发的网络热议相比,傍晚六点时分的审判庭大楼则显得风平浪静。

唯一加班加点的秘书长韦灵毓,此刻正在十六层的审判长办公室进行汇报工作。她留着刚过肩的中长发,鼻尖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手腕戴的粉水晶腕表,略与她精明干练的风格有些违和。

“…9月11日下午三点,明宜跟我说了五次想妈妈,我问过利杏她平时离开明女士时的状态,她与我说明宜很听话懂事,从来都不会缠着人说要妈妈。”

“9月11日傍晚七点,据不完全统计,明宜总共与我说了二十次想妈妈。”

“9月11日夜晚十点,明宜表达想妈妈的次数超过三十五次,且在入睡前的最后一分钟,明宜哭了。”

“……9月12日早上七点四十五分,明宜哭着醒来,再次与我……”

宽阔的办公室内,脱去制服外套、身穿白衬衫的祝一峤,将衬衫袖子挽至手肘后,从抽柜中拿出了一把仿真模拟枪。她对着远处的靶子射出一枪,再次举起枪时,她偏过头问。

“其它的呢?”

韦秘书长早已司空见惯,审判长从不离枪的习惯庭内人尽皆知,但因无法在庭内公然使用真枪,便在办公室的右区设置了模拟枪与枪靶。

她扶了扶眼镜,接着道:“通过观察与试探,即使明女士是否牵涉基因盗窃存疑,但她对明宜确实是捧在手心怕摔。而明宜也……综上所述,明女士有关基因培育及明宜的审讯陈词,应该没有任何隐瞒。”

最后一发子弹用尽,祝一峤挽在脑后的长发倏然散了。

她没有管,任由黑色长发铺洒而开:“嗯,辛苦了。”

“嘀嗒”

通过防护门的检测后,蓝露白与闵嫚忽然闪现。

蓝露白望着勤恳工作的秘书长,笑吟吟道:“韦秘书长还没下班呢?”

韦灵毓微笑:“为审判庭工作是我的荣幸。”

“韦秘书长今天戴的腕表挺别致呀。”

“嗯。”韦灵毓眸底笑意更甚,“未婚妻送的。”

祝一峤道:“辛苦了,下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