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1 / 1)

霎时,我便见一片红潮肉眼可见的自他颈根漫上了耳根,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一把捂住嘴:“对不起,我就是想逗你玩儿……你别生气!我给你洗洗!”

我手足无措地捧了把水,要给他洗手,他却将手一缩,脸别了开来,玉白的耳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惊心动魄。我傻望着他侧脸,心怦怦狂跳,见他静了半晌,才喉结微动:“你一点也不像猫儿。”

他未答,只抬手拍了拍其中一只鹿的头,站起身来。我丢魂一样跟着他,顺河边走了不远,我竟看见前方不远处趴着一团白色的物事,细看,竟是一只狼,背脊微微起伏,还活着,嘴巴半张着,舌头长长垂在獠牙外边,呈紫黑色。

“那林!”我牵住他的衣角,“还是别过去了吧,那是狼。”

“无事,我喂过它。”那林走过去,在河边半跪下来,将那狼的头轻轻捧起,搁在自己膝上,扒开它半睁半闭的眼皮看了看,神色悲悯地低下头,吻了吻它的眉心。

狼发出粗重的喘息,黯淡的眼瞳转向他,似想诉说什么,低低嘶鸣了一声。那林点了点头,仿佛听懂了狼的遗言,合上了它的眼,又起身朝林间走去。我好奇地跟着他,走了几步,便见他在一颗树前停下脚步,半蹲了下来,扒开了灌木丛。

我一眼便发现,灌木遮掩的位置,赫然是个树洞。

洞里,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怯怯望着外面,几个绒毛团子瑟瑟发抖的缩在一起。

“呀!”我惊叫起来,那林回眸看我一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伏身下去,将那几个绒毛团子掏了出来。小狼拼命挣扎,嘶叫着抓咬他的手,我几步冲去,想抢过一两只,却见那几团小崽都叼着他鲜血淋漓的手指咂咂吮吸起来。仿佛他的血是营养美味的母乳一般。我心疼死了他的手,撕下衣袖想替他包扎,那林却摇摇头,用眼神制止我:“万物有灵,他们的母亲将他们交给了我,便是与我结了缘。”

“以身饲狼……哪有你这般的。”我嘟囔道,把袖子捋了起来,“这些小狼是我与你一起发现的,我也来喂点。”

“不成。”那林却转身不让我碰狼,我只好随他一起在树边坐下,与他一起哄喂它们。

“妙哉妙哉…哈哈哈……”

正在此时,从不远处飘来一串笑声。我循声望去,原来是河上正有一排浮筏漂来,筏上坐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衣袂飘飞,手上柱一长杖,杖上挂着个葫芦,身旁还站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童。待那筏子漂到我们近处,我才发现他是在看着那林笑,眼神似是十分欣赏他,捋着胡子颔首道:“古有释迦牟尼以身饲虎,今有小圣君以血哺狼,真乃至仁至善。”

“多谢道长夸赞。”那林摸了摸手里快要睡着的狼崽,朝他淡淡一笑,似与这老者已是旧识,“道长今日又是路过?”

道士?我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慈眉善目的清瘦老者,想来他就是爻教中人。我听先生提过,爻教是前朝的国教,荼生教成为国教后,爻教道士们都被要求加入荼生教,从奉救苦爷改奉吞赦天尊为神,不肯屈从者要么驱逐出国境,要么被迫害至死,如今竟还能见到道士,实在稀罕。

那老者摇摇头:“贫道要南下了,特地来看一看你。贫道说过,小圣君天生灵脉通达,心有七窍,通晓百兽之语,又心地仁善,是有仙缘之人,不该陷于炼狱,随贫道走吧。”

那林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此处于我,并非全然是地狱。”

老者敛了笑,竟朝那林深深鞠了一躬。我虽不懂那林所言,可那老者的神态,却是看起来很敬佩他一般。起身时,老者拍了拍身旁小童的头:“若你也能有此等道心,为师也便此生无憾了。”说完,他又看向那林,一生长叹,“也罢,也罢……众生皆苦,我不入地狱,誰入地狱?”

说罢,他便用手中长杖一撑岸边,顺水而下了。

目送那浮筏远去,我才挠着头问那林:“他刚才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什么地狱不地狱的……”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第六十七章 春情

“你不应奇怪他为何唤我小圣君么?”他将小狼放到我怀里,扬起眉梢问,“你早就知道我是谁?”

我心里一慌,低下头去,点点头,抓住他的袖摆,嗫嚅道:“知道你是小圣君,又怎么样?你是不是小圣君,对我而言都一样,我又不是冲着你的身份,才和你交朋友的。”

他静了一瞬,问:“那你是冲着什么?”

“自,自然是你这个人。你长得好看,心地又善良,脾气也好,能和你交上朋友,是我攒了几辈子的福分。”我吞吞吐吐的,心都要快要跳出嗓子眼,脸也在发烫,抬眸看他。

目光这一撞,他便垂下了眼睫:“我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在宫里,我的兄弟姐妹们,都对我避而远之,连和我一母所出的亲弟弟也是。”

“为何?”我惊愕道。

“便是因为这圣君的身份。”他眼神黯然,显然不愿多提。

“你有的!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你比我说的还要好。”我笨嘴拙舌地安慰着他,不知再怎样夸他才好,“总之,不论你是谁,是小圣君也好,与我一样的平民也罢,我都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他自言自语地喃喃重复了一句,眉心蹙起,蓝眸盯着我,“我....不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嗯,有几个玩得好的。”我挠挠头,街头巷尾邻居家的孩子,私塾里认识的几个学伴,都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人缘算是顶不错的。

”你平常,都和他们一起玩什么?”

“可多了,树上掏鸟蛋,沟里抓泥鳅,抽陀螺,踢蹴鞠,还有躲迷藏,”我有意给他多讲些趣事逗他开心,叽叽喳喳的,却见他脸色阴云密布,站起身来,将狼崽全塞给了我,走到河边,挽起袖子洗手。

“那林!”我不知哪句话惹他生气了,忙把睡熟的狼崽们放进树洞,拿枯叶和树枝掩好洞口,一回头,见他正在河边眺望着那道士远去的方向。我起了坏心,轻手轻脚走到他背后,一把蒙住了他的眼。

“这位俊俏阿郎,我乃此地山妖,要吸你的精魄,嗷呜……”说着,我踮脚凑近他的颈侧,浓黑卷曲的鬓角与玉润耳垂近在唇畔,再近一分,我便能亲着。我要是真亲一下他会如何?

会生气吗,会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犹豫间,手腕被蓦地捉住,他扭过头来,我们便几乎鼻尖相抵,晚霞将他的蓝眸染成瑰丽的紫,面庞染得绯红,这模样颠倒众生,我一时屏住呼吸,呆在那儿,他却转瞬别过了脸,耳根又红了。

怎么这么容易被我逗得脸红啊?像小姑娘似的。

心痒得难耐,他如此腼腆,我的胆子便膨胀起来,凑得愈发近了,嘴唇近乎是贴着他耳垂,轻声问:“你在看什么呀,那林?”

他往前挪了一点,才低道:“看,看海。据说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大海,沿着海岸线一直走,就会到达天竺。”

“你想去吗?不然,我们一起跳下去,游过去?”我走近他背后,下巴刚挨到他肩头,他便又往前挪了一步,谁料脚下一滑,我没能抓住他,两个人一齐滑进了河里。夏末河水不凉,浅滩区也不深,但是水流却有些急,我险些给冲走,好在那林眼疾手快将我给捞住了。

“弥伽!”

“咳咳!”

我水性不好,呛了几口水,只顾趴在他身上咳嗽,被他捞到滩涂上。待眨净眼睫上的水,看清他此刻模样,我不禁又是一呆他浑身也湿漉漉的,素日梳得一丝不苟的漆黑卷发如海藻飘浮在水面上,衣襟也被河水冲开了,白皙胸膛若隐若现,令他看起来直便如同《海错图》里描绘的鲛人一般魅惑难言。我便似那被鲛人迷了魂的渔夫,血液一股上行,一股下涌,口干舌燥,浑身发热,只欲对他做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做,头昏脑胀间听凭本能一把环住了他腰身。

这一抱,他便是一僵。

“弥伽……”他低唤,语气隐忍,屈膝顶起我小腹,令我身子起来了些,显是感到了我下边的异样。

“对对不起!”我慌张松开手,蹿跳起来,可一出水,衣物紧贴在身上,凸起之处更是一览无余。我捂着下边冲到那藏着狼崽的树后,咬住下唇,羞得快要哭出来。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草叶踩踏声,他似要走过来,我蜷抱双膝,急声喝道:“你你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

脚步声停在树后。静了一会,我才敢回眸看去,不见他人,却能看见他倚在树后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我亦靠住了树干,深吸一口气,把脸埋进膝间,耳根滚热,心仍在止不住的狼奔豕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