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如果真的醒来,整个世界都会毁灭,你们还敢驻足吗?”了尘师太想通了真相,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冷冷地说,“至少现在,这里还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退去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背后金色光晕绽放出刺目的光彩,了尘师太屈指捻佛印,脖颈上的璎珞忽然散开,一粒粒珠子飞入浊水之中。
仿佛在水中点起了火,水面上的涟漪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咕噜咕噜沸腾,冒出了气泡。
水汽蒸腾,浩渺雾气飘向天空,抬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地与天的边界。
水底的窃笑变成了充满恶意的嘲笑,肆意嘲讽着凡人的无知与无能。
踩在水里的李生惨叫起来,月娘弯下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手背上青筋都暴起了,却还是没办法把他从水中提起。
水底,似乎有东西缠住了他的双脚。
了尘师太皱了皱眉,刚要上前,一根触手从水底哗啦扬起,卷起李生的腰,轻轻一甩,把他抛到了高高的屋檐上。
挂在檐角的李生“啊”了一声,头一歪,就昏了过去。
月娘:“……”
了尘师太:“……”
两人没再管他,神色凝重地望向屋外。
淹没了夫椒城的暴雨,在这一刻才展现出真正的邪恶,它们不愿离开这个世界,想尽了办法缠住地上的生灵。
一粒粒水珠往人的脚底、猫儿狗儿的梅花垫里、牛马骡的脚掌钉里、花花草草的根系中钻去。
人们在积水中痛苦翻滚,凄惨哀嚎。
小猫拼命甩着湿漉漉的身体,牲畜在圈栏中踢踏着脚惨叫。
韭菜葱苗大片大片地枯黄,牡丹桃李一朵朵凋谢。
水本是生命之源,天外的阴影却让它们成了痛苦的源头。
待在女儿身旁的月娘,没有遭受同样的痛苦,但她举目望去,众生之苦,感同身受,她焦急地喊着:“师太!”
了尘师太的双脚也被浑浊的积水纠缠住了,但她的神情平静,不但没有放下捻印的手,背后的金色光晕还更炽烈了,游走在水中的璎珞珠子也更活泼了。
她对月娘说:“长痛不如短痛。你看。”
月娘顺着她目光望去,只见李府门口,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皮肤下方鼓起了一个个游动的囊肿,随着积水的蒸腾与减少,这些囊肿拼命地往孩子身体里钻,钻得她撕心裂肺地嚎哭,但在她大哭之时,时不时就有囊肿被蒸成一缕热气,飘飘荡荡地飞出她的身体。
一滴泪珠从月娘眼角流下,落在了庞大臃肿的触手上。
李昼换上了浅黄色的棉质睡衣,躺进了柔软的被窝里,看着坐在床边的任应月。
卧室窗帘没有完全拉上,缝隙中洒下一缕月光,照在妈妈身上,夜风徐徐拂过她的发丝,仿佛她也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李昼刷过牙了,嘴里满是薄荷的清凉味道,脑子却还忘不掉刚才的夜宵。
她从被子下伸出手,撒娇地握住妈妈的手:“明天吃什么呢?”
任应月捏了捏她的脸颊:“今天还没结束,就想着明天的菜单啦?”
“嗯。”
“明天做……溏心蛋豚骨拉面。”
“后天呢?”
“小龙虾和火鸡面烤冷面。”
“大后天呢?”
“……”
任应月哭笑不得地点了点李昼眉心:“总要给自己留点新鲜感吧,到大后天再说。”
李昼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乖乖睡觉,过了一会儿睁开一只眼,看到妈妈还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李昼心里暖暖的,光是被妈妈注视着,就感觉好幸福。
她忍不住小声说:“妈妈,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妈妈,好吗?”
任应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哑声说:“好。”
李昼安下心,手还牵着妈妈的手,再一次闭上眼睛,真正地陷入了沉睡。
任应月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从她手心抽.出手,帮她掖好被子,走到了洒满月辉的窗边。
她沐浴在清冷的月辉下,耳边似有晦涩的歌声轻响,她侧耳倾听了片刻,点了点头说:“祂已经沉睡了,这一片记忆锚点暂时稳定了下来,静真会继续在祂身边,监测祂的状态,限制祂的力量。”
一朵乌云在夜空中移动,缓缓遮蔽了圆月,月光渐渐淡去,晦涩的歌声愈□□缈,却迟迟不愿消散。
任应月望着月亮,轻声说:“星君放心吧,我是静真的妈妈,也会做好李昼的娘,静真想要的,就是我想要的。”
友情、亲情,一起构成祂人性的锚点,亦是祂力量的枷锁,她能感受到,静真对祂的愧疚,而她作为母亲,仅仅存活于静真记忆中的母亲,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
太阴星君的神像端坐,眉目柔和地望着卧室方向。
圆月收拢起清辉,彻底被乌云遮蔽,不再显露出来。
月娘身旁,婴儿·李昼伸了个懒腰,从一场好梦中苏醒。
她想起穿越前,妈妈给她做的好吃的了。
她一睁眼,看到找了半天的娘亲就在眼前,她连忙扑进娘亲怀里,打了个滚:“娘你没事吧,听说家里溜进一只大妖怪,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