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的陈清凡被迫在中国时间的大半夜强制苏醒，因为在他设定的勿扰模式里唯有四个意外。

他的姐姐陈清荷、他的姐夫苏杭、他现在的国乒队总教头、还有他唯一的法国友人比他小四岁的雷蒙·博耶尔。

为了保证第二天的训练质量，陈清凡一向是在入睡前打开特殊设置的勿扰模式的, 也只有这四个人还能在勿扰模式开启的状态下可以联络到他。

而现在手机屏幕上正闪烁着的名字是【雷蒙】。

困倦不已的舅舅：“…………”

陈清凡勉强振作了一下, 接起了这通跨越了地理与时间的电话。

陈清凡打着哈欠：“雷蒙……”

却在下一秒就险些让自己的手机来一次高空坠物。

因为手机对面的人无疑是在破了音的尖叫。

“陈！！！！！”

今年二十一岁的法国球员在阳光明媚的巴黎午后慌乱的快要说不清话：“陈！！陈！！你你你！！！陈！！！”

顿时被吓醒了大半的舅舅：“…………”

陈清凡一轱辘打开床头灯坐了起来, 急忙说：“怎么了怎么了, 怎么了雷蒙, 别急别急, 出什么事了吗, 你慢慢说慢慢说。”

电话对面的雷蒙深吸一口气：“不是我”

他强压镇定又慌里慌张：“是你啊！是你啊陈！！你还没看新闻吗？？你们那边没人联系你吗？？天呐出事了啊！中国乒坛出大事了啊！！！你你你你一直是在这种环境下打球吗？天呐陈……呜我要哭出来了，呜、呜可恶, 为什么是你遇到这种事情……你、你会被波及吗，我我们呜……”

同样在强作镇定冷静倾听但实际上并没有听明白雷蒙在说些什么的年轻舅：“…………”

陈清凡放轻声音安抚：“雷蒙，冷静点，怎么了？说得更明白一点可以吗？”

然而电话对面的法国球员并不冷静。

那边的哭腔与说话带出的哑质感更重了：“陈！来法国吧！我现在就给你买机票来法国好吗！来法国我们一起打球！来法国吧陈！！你”

多年的经验（…）让陈清凡在略一犹豫后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动作迅速地挂断了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的下一秒, 陈清凡就立马给情绪不稳的法国友人发messenger。

【抱歉雷蒙，你先冷静一下，等会我们再通话, 虽然并不能完全明白你在慌些什么, 不过关键词我get到了，我这就去搜一下，你先去用热毛巾擦擦眼睛好吗？二十一岁的人了不要说哭就哭啊！！！】

不出几秒，陈清凡就得到了一个#嚎啕大哭#的emoji。

然后又发过来一个一想就是在故作镇定的安慰语：【陈，你不要怕, 你不要慌, 有问题就联系我, 我立马接你来法国散心度假！还记得我前年说的在建的新马场吗？已经建好了，爸爸说预计下半年就能够投入使用，我们可以先去骑马散心！！爸爸一定会同意的！】

虽然一直对自己的法国朋友是个小少爷但因为雷蒙脾气太好而时常没有真实感的年轻舅舅：“…………”

啊，果然，这种不时就透露出家境很好的微妙感，实在是让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陈清凡叹着气打字，继床头灯之后，把室内的大灯也打开了。

【好的雷蒙，我先去搜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会怕也不会慌，有问题会联系你，安心。】

这一秒的陈清凡是这么想的。

然而十几秒后的陈清凡便彻底忘记了什么叫做思考。

他仿佛在短短的某个瞬间后就失去了“轻松思考”的能力，他茫然地盯着挤爆了的各大体育媒体乃至不止是体育版面的新闻头条，什么叫中国乒坛一直是一个庞大的兵工厂利益链啊、什么叫其实曾经有许多的有天赋的球员半途夭折啊、什么叫不少舆论媒体那里也有乒协的有意操纵啊、什么叫或许中国乒坛其实不会处在世界末流啊、什么叫……

……陈清凡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喉咙，他跪倒在床上，对着地面干呕。

呕吐物与泪水在地面上混杂成肮脏的一团。

他想、他是想他肯定是想哪怕只是语无伦次的吼叫或者大骂的，发泄……是发泄吗？他需要发泄吗？可是他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完全说不出话。

只有呕吐与哽咽声断断续续。

一片泥泞繁杂的浑噩陆离中，陈清凡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或许什么都没有想，只是……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他只想呕吐。

呕出自己的灵魂一般、强烈的呕意上涌。

*

中国乒坛变天了。

作为现在势头最好的中国乒乓球运动员，陈清凡无疑受到了巨量的关注。

中国乒协目前的情况就是不得不强制停摆，由中国体育总局派专人临时接手。

不管这其中是否还有着更多的猫腻，在所有的污垢龌龊被迫拉到阳光下的现在，体育总局派来接手的人是真心实意地用了十二万分的精力、安排与乒乓球相关的诸多事宜。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球员们。

哪怕外界甚至包括其他国家的媒体们对中国乒坛的一系列动荡是多么的如饥似渴，但暂时负责接手中国乒协的人大手一挥，立马把球员们保护的死死的，谁也不见。

需要心理调节的见心理医生，本身就是蛀虫一份子的球员立马开除，曾经在迫害与压力下离开国乒队的球员挨个试着找回，对所有与职业乒乓球有关的或直接或间接人员彻查到底……

当媒体们再次见到被誉为“中国乒坛第一人”、“中国乒乓球的希望”、“重中之重的前进基石”的陈清凡时，已经是三个多月后了。

再次在媒体前露面的陈清凡没有不少人想象中的苍白与疲弱。

正相反，他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且坚硬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