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苏舟不言不语了好一会，再次开口时，措辞变得谨慎低调了一些。

“真的很抱歉，我对荷兰乒坛了解的并不多……一年前稍多的这个时候，除了陈清凡教练，我甚至对整个乒坛都堪称几乎一无所知，后来我的了解也是基于我在赛场上认识的对手与朋友……但是，荷兰的话，我记得在不久前的年终解说时，我有幸认识了一位荷兰解说，他说他哥哥的小儿子已经通过了国家队考核，明年一月……对，就是现在，那位哥哥的小儿子应该已经正式成为了荷兰国家队的一员，他才十四岁，我记得叫……达恩森？我相信任何一个国家队的入队考核都绝不容易，能以仅仅十四岁的年纪正式成为国家队的一员，我想现在这个无知的我对荷兰乒坛的全部了解、应该就只限于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小球员嗨，达恩森，如果你的解说叔叔没有骗我，如果你现在真的已经成为了荷兰国家队的一员，那么，我衷心地祝愿能尽快地在球台的另一端看到你，你正式穿上国家队战袍的那一天会尽快到来。”※

苏舟对荷兰记者露出了满含鼓励的清浅笑容。

现场寂静了几秒。

荷兰记者首先打破了这片沉默。

“……是的，”他深吸一口气，眼角竟然隐约泛起了红，“我们的确有这样的一名球员，他叫达恩森·范·格克霍尔斯，他很优秀……是落寞许久的荷兰乒坛所无法想象的优秀，他也很喜欢你，苏舟，我知道现在的荷兰乒坛、如今的荷兰乒甲联赛的确没有什么值得优秀的球员去专门注意的，所以我没想到……没想到你……如果、假设你去关注一下，格克霍尔斯公开说过他最喜欢的球员是你，我本来只是想……只是想借由提问、无论你怎么回答、在你回答之后告诉你这句话有一个叫达恩森·范·格克霍尔斯的十四岁球员很喜欢你哪怕只是因为你以往的作风与礼貌，如果你在这之后说几句简单的、基本的、感谢或祝福格克霍尔斯的话，我想他会很高兴，这就是我提问的目的，为了鼓励……让我报以期待的小球员多一点开心，但我没想到……没想到……总之，感谢你的祝福，苏，也祝愿你在二月底的巡回公开赛可以遇见雷耶斯和那些你还未交手过的对手祝你夺冠。”

…

……

这是苏舟第二次听到“他最喜欢的球员是你”这种话了。

……不，准确来说，之前荷兰解说所说的话是“达恩森说过，他看好你成为下一个世界第一”。

看好你成为下一个世界第一。

这句话的分量要远胜于“最喜欢的球员是你”。

再一又再二，苏舟很难不对这个只知道名字的十四岁球员升起些许好奇。

苏舟静静地看着荷兰记者略有泛红的眼角，下意识地想，啊，我的包里没有纸巾。

总是有人这么赤诚地热爱着乒乓球。

哪怕这个人甚至从不会站在球场的另一端。

“……很高兴你们国家有这样的一名年轻球员，也很高兴他喜欢我，”苏舟放轻了声音问，“还有什么我能说或做的吗？”

荷兰记者却红着眼眶笑了笑，抹了把脸说：“哈哈，没有了没有了，下一个吧！”

于是来到了下一个。

苏舟本还有点沉浸在荷兰记者的那个表情里出不来只是忽然触动到心灵的柔软又轻细的感慨就听到下一个记者甚至不需要举手了，抢拍出声问道。

“嘿，苏，让我来问点轻松的问题吧！你对明天的准备怎么样？演讲稿写好了吗？对着镜子调整过表情吗？衣服妆容准备好了吗？我们的大场面先生中国苏会不会来点临场紧张的发挥失常呢！哦，有了也不要紧，小孩子总有特权，我只是很恶趣味的期待一下你紧张过度的表现！”

这个记者胸前挂着英国的标志，虽然并不是《太阳报》的记者，他的口吻和用词都很诙谐，苏舟便也笑得极其幽默，再度开口时的韵律感甚至有点像唱起了rap。

“我对明天的感觉期待又紧张。演讲稿写好了，希望用得上；每天起来都照镜子，我认为这么帅的脸不需要再调；发挥失常不可能，毕竟我可是不让出主动权的钓球手先生；至于衣服妆容……我自己带了衣服来，所以不用担心，一定…………喂，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一秒钟前还在笑容满面的众记者：瞬间呆滞然后裂开的表情。

苏舟：“…………”

掌控全局的钓球手没有了，苏舟露出了特别符合年龄的孩子气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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貂貂愤怒！

…

……

得益于苏舟的友好与配合，三个问题过后，记者们没有胡搅蛮缠再挽留。

离开了每个人的胸前都挂着记者证的、专门给记者留出来的采访区后，就来到了更外面的……按理说是过道，现在却被拉起了隔离条、也有保安在现场看守的“球迷过道”。

那是特地等在这里接机的球迷们，他们所了解的信息要远少于记者，但他们愿意留在这里等候。

哪怕要不到签名合影，只是近距离地看上一眼呢？

苏舟其实并不能理解这种行为……好吧，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是在看到举着【苏舟】、【China-Su】、【粥！】字样的横幅时，在暖流淌过心脏之前，他率先感受到的是一种类似于心疼与不值得的情绪。

……一种奇妙的情感充沛与情感冷漠。

值得吗？

……当苏舟走到那几个举着他的球衣、他的画像、他的海报、他的横幅的球迷面前，看到他们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模样时，他还是在心里叹息着笑了起来。

“累不累啊？”

他给递出签名版的球迷签名。

对方说：“不累不累！现在看到你一点也不累！！”

“唔，你想用什么文字写？……你是哪国人？”

金发碧眼的球迷操着别扭的中文说：“我似匈牙利人！为、为了你才学的中文，中文签滋好！谢谢泥！”

“要合影啊……也可以，但是能不能让所有人来一张大合影好了？因为我还要回酒店再睡一会……不好意思啦。”

于是本来只是专门等苏舟的球迷凑了过来，最后却变成了一张人头多到离谱的大合影。

由中国乒协的工作人员友情充当摄影师。

咔嚓。

时间不会停止，但照片凝固了某个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