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朝颔首:“那我跟安安……先走了。”

宋宴卿低声道:“你们午饭都还没吃。”

“安安吃过了,她章叔给她蒸了鸡蛋羹,”言朝垂眸道,“我明天中午肯定在食肆和你们一起吃午饭。”

宋宴卿点了点头。

看言朝抱着安安往门口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连忙道:“点心卖得很好,食客都很喜欢。”

言朝回头,浅浅地笑了下,眼神里多了几分久违的鲜活跟自信,“我看到了。”

三人从食肆大门出来,守在外面的楼家车夫立刻上前道:“三少爷,少夫人。”

楼子初紧张地观察着言朝的神色。

言朝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没有说什么,抱着安安,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从上马车,到马车离开长阳街,两人都没有说话,安安也是静静的靠在言朝怀里。

楼子初的目光一直落在言朝的侧脸上,他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言朝时的情景。

那是他中举后的第二年春天,他跟同窗从城外踏青回来,言朝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卖点心。

饿了一天的同窗看到点心摊子,像饿虎扑食一样蜂拥而上。

言朝带着一点紧张,笑着招呼他们这群读书人。

那时春风微醺,陌上花开正好,同窗都被摊子上的点心吸引,只有他,因着少年含笑的一句招呼而失了魂。

之后他如愿娶到了少年做夫郎。

一眨眼便是五年,五年里,他们有了孩子,他也从举人变成了进士,又成了书院里的先生。

时光匆匆,少年脸上的青涩褪去,下颌的线条变得深刻,眼神也不如之前明亮。

只是这些变化,到底是因为时光,还是因为他,楼子初现在再也没法欺骗自己。

愧疚跟悔恨像是要将他淹没,他忍着眼里不断泛起的酸涩,道:“这些年,是我没担起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言朝闻言,眼角迅速泛起一抹红,他快速别过头,不跟楼子初的目光接触。

可即便看不到,楼子初仍知道,他的眼神肯定是坚定的。

几年来,不管经历了什么,言朝的眼神一直是不变的坚定。

当初不顾家里人劝阻,要嫁给他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决定和离,也是这样。

言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会写的字不多,和离书你来写。”

他声音里还带着沙哑,语气却是坚定无比。

楼子初用尽所有的力气,才说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好”字。

走到今天这一步,怪不得任何人,是他自己将人弄丢了。

今天在食肆里,不管是章北庭提点的那几句,还是在柜台旁看到给娘子买点心的食客,都像利刃剐心一样在提醒他,这些年做错了多少事,又有多少该担起的责任没有担起。

他小心地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去宴卿他们食肆做糕点师傅,再去食肆附近找间宅子搬进去,”言朝道,“你放心,宴卿给我的工钱是按利润算的,安安今后跟着我,或许过得不如在楼家,但肯定不会受苦。”

“我不是担心这个,”楼子初道,“我中进士回来后买的那间宅子,离长阳街不远,地契一直跟安安的长命锁那些东西放在一起,你跟安安能不能去那里住。”

说到后面,他眼神跟声音里都带了几分祈求。

言朝沉吟了片刻,点头道:“好。”

那间宅子是他跟着一起去买的,虽然不大,但邻里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和离之后,他带着安安两人,确实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住所。

楼子初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去看你们吗?”

“你永远是安安的父亲。”言朝道。

永远是孩子的父亲,却再也不是他的相公了,可以看孩子,其他的就免了。

第64章 拔丝地瓜

言朝带着孩子离开后, 宋宴卿情绪一直很低落,后厨不那么忙了,章北庭便将事情交给两个厨子,自个儿来柜台前接过了收钱记账的活。

午饭宋宴卿也只草草吃了几口。

一直到傍晚, 食肆里客人都走了, 帮工跟伙计收拾好东西,章北庭按照惯例里里外外亲自检查了一遍, 走到还在发愣的宋宴卿面前,敲了敲桌面,轻声道:“打烊了。”

宋宴卿闻言,起身往食肆二楼走去。

章北庭一把拉住他,“上哪去呢?”

“检查二楼的窗户啊。”宋宴卿道。

这是两人每天都在做的, 食肆关门前,要检查二楼的窗户有没有关严, 灶房的火有没有彻底灭掉,人是不是都走完了。

“我都检查过了,”章北庭道, “现在回家。”

宋宴卿低着头,“嗯”了一声就往门外走。

章北庭见状,将柜台后面的账本跟装钱的罐子一起装进篮子里,拎着跟了过去。

宋宴卿走到门口,才想起自己有东西没拿, 回头见章北庭已经收拾好带上,便停下脚步,待章北庭走近了, 才低声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