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洵在官场上混迹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套圆滑的说话方式,可现在才发觉说话中庸模棱两可,对于周决这种愚忠的忠仆来说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周决在不久前自荐来当他的幕僚,便是打探出了他是晋王殿下的人。
还以为是个人才,没成想是含着为前主子报仇的私心。
陆洵定了定神,声音里隐隐带了威压,“事情过去快一年了,我知你要为你原主子伸冤,可也得审时度势,沈湛若是私造铁器,就是意图谋反的重罪,你怎可只顾自己的仇怨,罔顾圣上和天下人的安危?”
“周决,你不是武夫,也是读过书的人,读书是为了什么?沈湛定不是一人谋此事,与之牵扯的人呢?就此放过?逞一时痛快取沈湛性命和使他的狼子野心剖白于青天白日之下,孰轻孰重,你心里要有个判断。”
周决怎会听不出陆洵言语里粉饰太平的话术,但如今暗查沈湛的就只有晋王,好不容易揪住陆洵这条线,不能就这么谈崩了。
晋王若真是如陆洵所说那样一心为了圣上,一心为天下太平,大可以参沈湛一本,让陛下派遣官员来彻查麓山。
只怕晋王就是打着“天下太平”的幌子,实则要的是麓山里的东西!
起初的怒意渐渐冷却,如今是上了这条船,想割席都不行了,周决沉默片刻,躬身行礼,“属下遵命。”
第44章 傍晚的时候,宋婉抱着鲜花回了惜春园,迤逦的晚霞烧红了半边……
傍晚的时候, 宋婉抱着鲜花回了惜春园,迤逦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映得她人面桃花般相映红。
惜春园里面气派, 门头却不大, 沈湛端坐于花茎旁的石凳上,见到宋婉进来, 阴郁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花好看么?”宋婉抱着怀中的花左右晃晃,“摊子上买的, 价钱便宜, 花枝虽然没有修剪, 却胜在有几分野趣, 是不是?”
沈湛的目光从暮色里熠熠生辉的少女身上移开, 看着她怀中的花束。
现下是春日, 惜春园里百花盛开,多得是修剪精巧的罕见品类,姹紫嫣红一片。
若以他的审美来看, 花束搭配应讲究主花客枝,繁盛却灼而不艳,每一枝更应修剪得当, 错落有致, 疏淡孤高,方能彰显出主人的风骨来。
而宋婉怀中的那一捧, 按理来说就是野花,连毛刺都没有修, 未经雕琢左一簇右一簇的乱长, 没什么章法可言。跟惜春园中从大昭各地移栽来的一草一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那缀满枝头的花骨朵,还有那抹柔柔的霞光, 映衬着宋婉素净的脸,有种分外的恬静美好。
他就迟迟开不了口了
他竟觉得她怀中的花束更胜一筹。
“不好看啊?”宋婉垂下眸子失望道。
沈湛低声道:“我……”
宋婉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将花交给元儿,自然而然地牵起沈湛的手,迎着夕阳顺着□□往园子深处走去。
“本就是买来玩的,胜在新鲜又便宜。”宋婉道,“放进花器里看看,修剪修剪兴许能有个新样子。”
“还买什么了?”沈湛说。
“看了首饰、香料,还有扯了两块布,做了夏日的衣裙,都说云州的绸缎好,是真的呢。可惜钱没带够,有一匹天水绿的缎子好看极了。”宋婉道,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微低垂,拉出曼妙的弧度,顿了顿,“不过买那么多也穿不完。”
“每月你的例银你自己留着,花费全从王府帐上走即可。”沈湛道。
“我可不想让你觉得我铺张浪费。”宋婉真心道,“还是珩澜你觉得我穿的用的寒酸了?”
“婉儿很美。”沈湛道,呼吸微微拂在她颈侧,“那算什么铺张浪费,想买什么即可去买。”
转念一想她或许是不想让父亲知道她的花费,沈湛便又道:“支取银子跟成川说就好,走我的帐。”
光是明月舫的收入便十分可观,沈湛是有自己的大金库的。
宋婉笑笑,不再推脱,转过身来勾住他的脖颈。
沈湛不自觉地低下头,一双狭长的眼睛有隐隐的情意流动。
她已许久没有这样与他亲近。
宋婉闭上眼,吻住了他的唇。
他似乎还是那样敏感,耳根很快就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颈侧泛起青筋。
在她腰间的手也收紧了。
天色渐暗,□□中二人的身影久久不曾分离。
接下来的时日,宋婉焚香插花之余就是沿着惜春园的湖边跑步,要么就是带着元儿出去逛街。
到夜里的时候,与沈湛相拥而眠。
沈湛并非是气血方刚之人,又受了她一簪子伤了元气,本不应有什么非分之想,可抱着宋婉睡觉,身体就总是那样。
他不想让她不悦,恐她又想起那件事,便下意识地离她远些。
可帐子里就那么大点地方,二人气息相闻,他等她呼吸平稳后,才敢贴过去抱紧她,
夜变得愈发漫长难捱。
又一日,宋婉将那野花植在院中花圃里,极有耐心地蹲在那里,一双手修修剪剪,那肆意乱长的一簇野花便被修出了圆润的形状来。
“婉儿学过?”沈湛在一旁道。
“没有。以前在宋府和母亲一起都是采了野花来修,练出来啦。”她愉悦道,“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好看。”沈湛语气温柔,“心口的伤还疼吗,下午墨大夫过来,带了女医,来给你复诊。”
于话语间他暗自留意她的神情,很想从她的神情中窥得她内心的想法。
她是否还记得那一晚的事,是否还坚信是他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