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无论她怎么巧舌如簧,她儿子的嘴巴就是被缝上了,只字不漏。
直到她摘下手中的手镯,说是传给他未来媳妇的,云殊才抬头看她一眼,把手镯用帕巾包裹好往兜里小心翼翼的收好,依旧没吐一个字。
云夫人气得头疼,藏得那么好,莫非看上的真是非什么正经女子,怕被她棒打鸳鸯?
云夫人趁着他不在的功夫,偷偷入了云殊房内,想找点什么出来,偏生给她翻出来了那一叠被洗出来的相片。
翻来翻去都是同一个女人,身着勾勒出身材的旗袍,看起来太瘦了,却长得和妖精似的,神色愁苦哀凄,偏生一双狐媚的眼睛。
本以为儿子看上的是什么同龄小姑娘,不想是个风情万种的,怪不得勾人呢,再继续翻看其他相片,简直一张比一张不堪入目。
哪有正经女子会做此等姿势拍照的,怕不是妓子吧,这种狐媚的小妖精一旦沾上了就很难甩掉,她有一个糟心的丈夫就够了,不想再有个糟心儿子。
云夫人偷偷取走一张,叫人赶紧查查照片里的人是谁,她宁愿打死唯一的亲儿子,都不会让他走他父亲老路。
哪想查来查去,也找不到正主,贴身的婆子壮着胆子来她跟前,却又吞吞吐吐了起来:“我瞧着倒像是”
“像什么?”云夫人抿着茶水,示意婆子继续说。
婆子用手往相片人脸一遮:“太太看着像谁?”
“老二?!”舌尖被茶水一烫,云夫人都坐不稳了,摔着茶杯心下大骇,“怎么会是老二?”
这个时代的女子,就算认出了那一双眼睛,也不会往哪一方面上想,一是他们可是亲兄弟,二则是都是男人,总不能是老二凭空变为了女人勾引兄弟吧。
可前段时间家里就闹出过事,老大云驰那事在家里好一阵闹腾,二太太要死要活的要送云殊去警局,云驰媳妇还嫌事情不够大,自给就把云驰那些破事一同捅了出来,不仅抽大烟,还玩男人,叫本来还向着他说话的族人们都沉默了。
他们也是见风使舵,知道云家现在谁说了算,最后二太太和云驰都被送出府外,连媳妇都和他离婚归家了。
云夫人终于弄走那对母子,却也并不解恨,反而说不上来的悲凉和怨恨,说真是天下之道无奇不有,王八羔子生了个王八儿子,云家简直耽误了她一生。
云殊当时两眼放空,压根没听她在说什么,依旧那一副目空一切的淡然。
现在倒好,风水轮流转,转到她亲儿子上了!
云夫人本来还不愿相信,抱着试探的心思叫来了云宿眠,如往常一样说着家常,忽然话锋一转,说自己给了云殊一对送媳妇的手镯,边说那手镯的样式,边观察着他的神情。
只见云宿眠面色越来越白,血色尽失一般难看,云夫人重重一拍桌面:“那镯子果真在你哪儿?”
云宿眠什么都明了扑通跪地,头垂到了地面上:“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母亲,求您救救我。”
云夫人一惊,果真如她猜测那般,心中腾升着股怒火,叫她差点冲进祠堂将列祖列宗的牌位都给烧了。
她嫁的男人荒淫无道,却也没料想到她的儿子,继子也闹出这种腌臜事,是云家祖坟埋错了地方,还是姓云的天生要克她?
简直荒唐!
云夫人当时就铁青着面色气晕了过去,醒来后强忍住叫人打死这两个逆子的想法,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思考了好几天后才叫来了云宿眠。
她总归不是心狠的人,云宿眠从小就被他抱来养,虽比不上云殊,但自己也是疼爱他的,也知他性子,定是云殊那个孽障做出来的,她自认为相出了两全其美的办法,私底下把云宿眠叫到跟前:“你之前不是说想去留学吗,那便去吧。”
“至于云殊那儿,母亲自会有安排,你们这辈子,还是不要再见面为好。”
她心下只剩后悔,若当时她能看懂老二的求救就好了。
云宿眠跪在她膝前,脑袋垂得低低的,他向来都是这副低眉顺从的:“儿子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云夫人清楚自己儿子古怪心冷,既来不了硬的,也不吃软的,她叫来了娘家的弟弟,同意了他想带着儿子进军队的想法。
小舅和他几个兄弟都是当兵的,在北边一方,现世混乱得狠,去了就是枪林弹雨的战场,和军校相比危险程度是不能比的,不知他姐姐是怎么就同意的,只觉云殊年纪还小,还想让他多读几年书。
可他姐姐只说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呢?
不过对小舅来说是好事,他家的男儿都该上战场挥洒汗水,一味的躲着做平头百姓,只会在战乱中随波逐流,被他人左右命运。
只怕他姐姐又后悔,小舅来了不到几日就催着云殊赶紧收拾行李和他走。
临行前云殊睡在云宿眠床上,脑袋靠着他的怀里,像个粘人的小孩,身上每一寸都想往他身上贴。关于离别的浓情蜜意在他身上看不见,他用额头抵在云宿眠胸口承诺:“我会活着回来的。”
云宿眠心中一紧,对云殊的感情从往前的喜爱到后面的复杂,他既想逃离他不想与亲兄弟苟合,但也不希望他这一去就回不来。不过他就要去外出留学了,大概不会再回来,这也算他们最后一面。
云宿眠神情软和下来,指尖插进他发丝指尖轻轻顺捋,郑重其事道:“你要回来。”
云殊声音都闷在他怀里了:“二哥,你要等我。”
他抬起头来,却只是望着他,头一回有了少年该有的踌躇,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充满着隐晦的恋恋不舍,他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求一个承诺,反复重申:“二哥,你一定等我回来,在那之前,你不许成家。“
云宿眠心不在焉的点头,想着他要离开了,一种快要能解脱轻松感从他心底盛开。
只是后来的云殊走了之后,他也没能留成学。
毒瘾发作的父亲回来问云夫人银钱,家里前面被他败得差不多,后面好起来也是靠着云夫人娘家支持,才把家立起来,云夫人自然不肯再拿钱出来给丈夫。
然而毒瘾上头的云父已是六亲不认的疯子,软磨硬泡都不成,云殊又离家了,他彻底没了顾及居然说要休了云夫人,夫妻吵了起来,不知怎么还动气了刀子,云宿眠赶忙上去护住云夫人,混乱中却被伤及到了,刀口刚好割断了脚筋。
云父看都没看他一眼,抢了钱箱子就急着去买大烟,他被抬回医院时,已经错过了救治时间,自那后,那条腿便走不了路了。
这就像老天对他的一场戏弄,云宿眠自暴自弃了很久,颓废了好几年的光阴。
云夫人对此是发愁的,本是想送走云宿眠让他永远不会回来,可废了一条腿后,送走了又该怎么在乱世中生存,毕竟也是她亲手养大的一个儿子。
后面云殊寄回来的家书越来越多,给云宿眠的就有了大半,她便押着云宿眠给他找了一门亲事,等他儿子回来看见他成家了,总能让他死心吧?
云宿眠终日恹恹,娶不娶都无所谓了,但也不不必糟蹋其他姑娘,兰心是逃荒过来被云府买进来照顾他的,她毛遂自荐,只求有个地方能收留他。
两人成婚后就搬了云府居住了,就是为了躲云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