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则走进前面的帐篷,一个挨着一个询问士兵的伤势,又出言安慰一番,才回?到自?己的帐篷里。
此时?帐篷内坐着一个人,正?在喝酒,正?是老黄。
陈启走过去,端起桌子上满着的一碗酒,一口气全部喝了下去,放下瓷碗,抬手拍了拍老黄的肩膀,笑道:“多谢了,兄弟。”
“谢什么,咱们兄弟,这些?年什么时?候分过你我,都是自?己的事。”老黄笑道,“这帮孙子,就是欠收拾,别人三两句挑拨离间的话,他?们就信以为真,一群蠢货,难成大事。”
“要都像你这样能干,咱们这只队伍,不就无敌了嘛。”陈启笑道,“咱们在岭南起事的时?候,哪里想过那么多,只是想着回?家罢了,但是一路走来,已经被推上了这个位置,回?不去了,只能不停地往前走,停下就是万丈深渊,血洒黄土,骨暴荒野。这些?人再怎么愚蠢,也已经是队伍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也成了我们的一部分。”
老黄笑道:“我知?道,没了这些?莽夫,就咱们百十来个人,还怎么打仗,早就被清剿的卫军吞了。”
陈启端起酒碗,与老黄碰了碰,大笑道:“一举夺下典州,直冲宿州,抄了姓苗的老巢。”
“好!”老黄豪气地大喝一声,干了碗中酒。
帐篷中受伤的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遭遇的根本不是河南军,而是穿了河南军衣服的自?己人,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隐没在军队之中的陈启嫡系精锐青州军。
两日?后,自?称忠义军的乱军,在陈启的带领下,开始进攻沧回?山关卡。
河南地界在安稳了一个月后,再次燃起了战火。
苗孝全集结周围三州的所有兵力?,全部堆聚到沧回?山,誓要将乱军堵在沧回?山之南。
沧回?山处,大大小小打了数仗,两方僵持在山口半个多月,谁也没能占到便宜,一场突袭渐渐变成了长期的拉锯战。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
二月下旬,远在河北的段茂突然?撤离东北部,将两座城拱手让给了辽东军,主力?军队却悄无声息地绕道西南,直插青州,青州发生□□,与段茂手中的河北军里应外合,拿下了青州。
之后更是通过青州,直接攻入民乱之后还没有恢复过来的览州和?秀州。
段茂以风雷之势,迅速拿下苗孝全手里的三州,仍有继续南下之势,与南部陈启麾下的忠义军遥相呼应。
河南道立刻陷入孤立无援的险境。
“不是查出来览州秀州民乱,是河东向氏动的手吗?”苗孝全拿起桌子上的镇纸摔在文俊身上,怒骂道,“现在傻子都看出来,是段茂和?陈启搞的鬼。”
“废物,我就养了你们这一群废物。”
苗孝全将整个官房打砸的破烂不堪,躺在满地的公文之上,喃喃道:“完了,河南道完了。”
“节帅,求援,立刻派人向河东、辽东、淮南求援。”刘建跪在地上急切道。
“求援?”苗孝全讥笑道,“圣旨都不管用,我们哪里来那么大的面子,说动他?们支援。”
圣旨下达的命令,不管是针对?陈启,还是河北军,都是周围三道协力?剿匪。
结果,他?们一个个的,按兵不动,眼看着陈启和?段茂将整个河南道吞噬殆尽。
“此一时?彼一时?,以前大家都没有看透段茂和?陈启的关系。现在若是任由两方合兵,占据整个河南,对?周围诸道都是威胁,出于自?身利益,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咱们求援,给他?们递一个台阶,让其名正?言顺的出兵。”
苗孝全从满地公文上坐起来,丧气道:“你派人去吧,也算是死妈当活马医了。”
刘建从屋子里退出来,回?到自?己的官房之中,立刻写了三封信,派人兵分三路,赶往三地求援。
与此同?时?,陈启抽调走了驻扎在长江水道和?南部的兵力?,全部压到沧回?山,准备全力?一击,攻破沧回?山的防线。
陈启一撤兵,萧霁月就收到了消息,此时?离两人的六个月之约,才刚刚过半。
在局面时?刻都在变动的当下,约定?并不是那么容易遵守的,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奢望陈启的队伍,能真正?的截断水道六个月。
景和?二十一年,二月末。
萧霁月从寿州调遣五千兵马,亲自?带领,直奔长江水道,在各方还没反映过来之时?,不费一兵一卒,接管了长江水道,同?时?也接管了这段水道所处的州郡,江南良州。
三月一日?,河南道的求援信,辗转多地之后,终于从萧扶城的手中,转交到萧霁月的手上。
萧霁月立刻打起了“清剿乱军,救援河南”的旗帜,带兵北上,进入河南境内,杀了陈启一个措手不及。
陈启跟萧霁月交过手,知?道回?头防守无望,立刻集中所有兵力?北上,此时?沧回?山已经攻破。
一边是苗孝全疲软的河南军,一边是有着虎狼之势的萧霁月,陈启决定?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
集结全部兵力?,北上,过沧回?山,在沧回?山建立防御,快速攻下典州和?宿州,占领河南道首府。
苗孝全带着家眷已经外逃,不知?去向。
他?往北撤军的速度,赶不上萧霁月进攻的速度,一路紧赶慢赶的,才将全部队伍撤入沧回?山北部。
这就造成了,萧霁月势如破竹,以风雷之势收复河南南部六州的假象。
在淮南道的故意吹捧宣扬之下,萧霁月第一次站到了世人面前,以无往不胜的战神之姿。
很快,当权者、野心家们都看清楚了萧霁月的力?量,她并不是萧扶城宠溺出来的骄纵小姐,是真正?的,手中有兵,能够提刀上阵的将军。
她的这一次亮相,在权力?的中心搅动起了一场风暴,吹乱了很多人的布局。
云京城,皇宫,承天殿。
骨瘦如柴的皇帝,躺在锦被之下,怔怔地看着帐顶飘荡的云雾,云雾里时?不时?闪现那些?很久以前就已经消失的人,他?们对?着他?笑,对?着他?招手,仿佛要拉着他?一起腾云驾雾,去往仙境。
他?求仙问道二十多年,这一刻,得见仙缘,本来应该开心的,但是此刻却一丝也笑不出来。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日?日?困在这张龙床上,但是他?的大脑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比坐上龙椅这二十多年的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应该是回?光返照,他?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帐中云雾里这些?人,不是仙人,是地狱里的勾魂使者,来接他?走的。
沉迷修行?数十载,他?鲜少过问朝中事,现如今看着坐在龙床边,一脸病弱的太子,才开始真正?的为赵氏王朝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