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向茅草屋前的篱笆小院里看了看,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收拾地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呀。
等她赶上孟泽深两?人时,墓碑前已经燃起了火堆,黄纸钱儿在火焰中跳跃着。
寒竹跪在地上念叨着:“爹,娘,大哥,我已经长大了。我还跟着公子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不一样的山水,吃过很多好吃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公子对?我特别好,一直把我当弟弟照看的,你们就?放心吧。这些年?,我虽然跟着公子玩去了,没能来看没你们,但?是拜托了陈叔给你们送钱,你们都收到了吧……”
连玉看一看两?个坟茔前的墓碑,确实?是寒竹的父母,但?是他大哥在哪里,没有啊。
连玉也跪下给他们磕了三个头,并在心里念叨着:“伯父,伯母,我对?你们的儿子寒竹也很好的,你们有多余的福泽光辉,记得也给我洒一点。还有我叫连玉,一定要记住哈。”
自从她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就?开始敬畏鬼神,觉得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是真的存在的,便也有了这么个见坟就?磕就?拜的习惯。
跪一跪,磕俩头,又没什么损失,万一真拜到了大神,说不定还能照应她,让她以后?死了,再?穿越一回,嗯,这次最好是个公主。
靠着全天下最硬的靠山,吃喝玩乐,在金银堆里躺平一辈子,想想都能笑醒。
她起身以后?,见寒竹那个话痨还在跟他爹娘嘀咕,便走到孟泽深旁边,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问道:“他大哥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
孟泽深看她一眼,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将一处杂草薅下来,露出?一个他两?只手拢起来那么大一个小土包。
他用手将上边的土重新拢一拢,道:“这就?是乳兄的坟茔。他是三岁时候夭折的,本来葬在野地里,后?来乳娘走的时候放不下,就?迁过来了。”
“乳兄,乳娘?”连玉疑惑道。
“嗯,寒竹的母亲是我的乳娘。”孟泽深拢着手下的土,回道。
时光回到很多年?前,那一年?,他才?八岁,寒竹也才?五岁,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
在跟随母亲去佛寺上香回来的路上,他乘坐的马车翻下了山。
他还记得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也还记得乳娘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她的力气很大,勒得很紧,他从来不知道乳娘一个女子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像是要将他的骨头勒断一般。
等到他们被一处大石头挡住,终于停下来时,他被保护的毫发?无损,乳娘却满身都是血,只剩下了一口气。
她撑住最后?一口气,笑着对?他说:“公子,乳娘活不了了,寒竹还小,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留他在院子里做一个小厮吧,以后?千万不要让他上战场打仗。”
五年?前,寒竹的长兄病逝夭折。两?年?前,他的父亲战死沙场。现在,连母亲也走了,为了保护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
一家四口,只剩下一个五岁的孩子,在还不知道悲伤的年?纪,在还不理解死亡的年?纪,从此无亲无族,孤单单一个人在这世上。
葬礼过后?,孟泽深就?将寒竹领回了自己的院子,教他读书?,教他习武,虽然是小厮的身份,得到的爱护比府中的弟弟们更多,也养成了寒竹有点单纯,还有点小嚣张的性格。
“公子,我说完了,咱们可以走了。”寒竹站起身来,坟前的祭品都已经燃尽,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只剩一缕细细的白烟。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孟泽深,并没有一丝孤独与悲伤,之所以要事无巨细的念叨那些话,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小时候,每次过来祭拜,孟泽深都让他多说一点,多说一点,后?来他就?习惯了,每次来都要念叨上好半天。
“嗯。”孟泽深点一点头,向来时的路走去。
天光暗淡下来,晚风轻轻吹起。
路过茅草小屋的时候,他们没有进?去,那个男人也没有出?来。寒竹从身上解下一个荷包,挂在了篱笆内侧,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装了不少银两?。
连玉看了看那个荷包,又看了看炊烟已经熄灭的茅草屋,跟在后?边,上马离去。
身后?那一片英雄的坟冢,慢慢地彻底陷入寂静和?黑暗之中,但?明日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温暖的阳光不会忘记任何一个地方,也会温暖这样一片寂静的坟冢。
北方的天气总是冷得要早一些,刚刚进?入九月,树上的叶子已经开始飘零。
一阵风吹来,就?打着旋在院子里飞舞,路过的时候不注意,还会被飞来的叶子糊住脸。
后?院的小池塘边,放着一张藤椅,换了厚重新衣的连玉,侧歪在上面,捏着糕点,一下一下,无精打采地喂锦鲤。
两?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翘起的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鹿皮小靴,皮质细腻,做工精巧,昭示着主人的金贵。
一池子的锦鲤都被她勾引过来,在池面上跳跃抢夺着食物,挤挤挨挨的,红红一片,在这样的秋日分外热闹,与蔫蔫的连玉正好相反。
小狐狸蹲在池塘边一块石头上,伸出?爪子,一下下尝试着想捞一条锦鲤上来,虽然不成功,但?是乐此不疲,那只爪子上的毛都浸得湿淋淋了,还不放弃。
偶尔,挠到了,一爪子也能勾上两?片鱼鳞来,便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伸出?小舌头舔几下自己的爪子,尝一尝这鱼鲜味。
孟泽深站在他们不远处,摆了一张桌案在作画。
画里是没有精神的连玉,和?很有精神的锦鲤,美滋滋舔爪子的小狐狸。
这是他给连玉画的第三副了,不同?情态下的连玉,在他的笔下,都像活过来一般,灵气天成。
但?是连玉自己却没有看过一副,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那些画收在孟泽深的书?房里,单独占着一个架子。
那个架子很大,好像以后?会放更多这样的画作一般,在给未来留着空间。
“明日一早就?走吗?”连玉又问一次,这已经是她问的第三遍了。
“嗯。”孟泽深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
连玉撇一撇嘴道:“我才?住了几天,你就?赶我走。哼!讨厌。”
孟泽深也不看她,继续笔下的画,淡淡道:“没有赶你走,等去云回山看完舅父,你想回来,就?继续回来住。园子都给你了,谁能赶得了你。”
连玉心道,问题在这里吗?问题是,我一个假货去了云回山,除了被扫地出?门的结局,他喵喵的,还怎么回来。
哎,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吃喝住行,都要花自己的小钱钱了。
坐吃山空可不行,她得找个赚钱的营生去。买块地当地主去?这朔北的土地好像不太高产。买个店铺当掌柜去?她也不爱迎来送往的做生意。
要不买一群小羊羔放放羊去吧?不对?,养马放马去,以后?打起仗来,马匹需求量肯定很大,而且朔北适合养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