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嫣恼怒一拳打在竹墙上,“白痴,哪个要你做媒啊!”又连忙对着秀拳一阵哈气。
钟黎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出了这弦外之音,她咬咬嘴唇,昂首道:“钟黎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兄长还在举丧期间,不敢有他想。待到来日,一定结草衔环,报答许公子的大恩大德。”
许仙的种种表现分明让她体会到了“恩重如山”四个字的寒意,她不会作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同时她也明白,她能够作为报答的,唯有她自己了。
县令抚着胡须,满意的道:“你有这样的心思,实属难得,这样才不算坏你兄长的名声。”仿佛钟黎不好好许仙,就是坏钟馗的名声。
许仙只觉一阵头痛,“钟姑娘,我不用你报答,你快起来吧!”他要是真的对钟黎有想法,现在大概会很激这县令吧,把他不方便说的话说了出来。但他如今左右开弓打这县令的耳刮子,你这是瞎添什么乱啊!
县令毅然道:“至于那个心怀歹念的客商,本官也已经擒下了,正关在大牢中等候发落。”
许仙让镇长去请县令,镇长怕担责任,让镇民又捉了那客商去见县令,那客商终归是没能逃过这一劫。
许仙当然不会理会这等人的死活,只道:“那就请刘大人依律处置吧!”
二人又言语了一番,县令方才告辞离去,去准备丧葬的事宜。
许仙落得清闲,感叹这就是权利的好处了,自己做不来就让别人去做。不然他若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来做这件事,哪怕是有银子,也要花费大量的心思。
钟黎还站在许仙身后,忽然道:“许公子,方才我差点误会于你,还请你不要见怪。”
许仙忙道:“不见怪,不见怪。”只觉得她神情未变,眼眸中却多了一股决意,那种表情让许仙想起了打算献身于眸中崇高事业的女战士。
钟黎斟满一杯茶水,奉给许仙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答应!”
许仙喝了一口茶,还以为是关于葬礼的事,“刚才怎么不说,现在县令已经走了。你说吧,是什么要求?”
“我想为哥哥守丧!”
许仙饶是他如今的修为,也有些被呛到,发出一串咳嗽,暗想:“你要为哥哥守丧,需要经过我的批准吗?而且钟馗那厮真的不需要守丧这种高级待遇。”
钟黎犹豫了一下,伸出素手轻轻拍打许仙的后背。方才的许仙只是作为“哥哥的朋友”这种身份,钟黎也只是想着要好好招待他。现在许仙的身份却变成了钟家的“大恩人”,钟黎自觉的将自己定位于要报恩的人。而且还是那种除了以身相许没有第二条路好走的报恩。
“我说的你可能不太明白,但钟馗真的不需要别人守丧,从某个角度说,他还活的好好。我帮他大葬建庙,也只是为了帮他积累些人气,好顺利封神。而且没有规矩要妹妹为哥哥守丧吧!”
钟黎更是一脸茫然,什么角度、什么人气、什么封神,她全都理解不能。唯一明白的就是,许仙拒绝了她的请求。
钟黎别过头,脸上露出罕见的哀怜神色,“许公子,求求你。你的其他的吩咐,我都会照办,我会听你的安排去京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她心急之下,脱口而出,“难道你就这么急吗?”
你就这么急吗?
你就这么急?
你就这么?
……
许仙表情僵硬,这句话声音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很想仰天怒吼,“我急什么了我?”但看钟黎那又倔强又可怜的神情,无力的道:“随便你吧,钟馗回来你就明白。真的,我一点都不急。”
“谢谢你,放心吧,我绝不会食言,一定会报答你的。”钟黎一脸认真的做着保证。
许仙一阵头痛,扶着脑袋努力回想,剧情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自己逼迫亡友的妹妹报答自己,亡友的妹妹委曲求全、以身相许”这种禽兽戏码了。难道一脸阴笑,出门再塞给那县令几十两银子更符合自己的形象?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报答
而后丧礼举办的相当顺利,县令一声令下,立刻汇集起许多人力物力。
请总管、设账房,寻来杠房、棺木,设下棚户,订了酒席,又在白货铺中买来纸人纸马。终于在宣天的锣鼓唢呐声中,千百人簇拥着送殡至一处风水宝地,将钟馗的骨灰下葬。
钟馗的庙宇也在建设之中,石井镇已将钟馗的牌位请入钟家祠堂中供奉。但是想要真正成为神明,却还是需要时间,需要“神迹”,需要钟馗发挥他捉鬼大神的效用。
许仙吁了一口气,算是完成了一桩承诺。只是钟馗依旧是音讯渺然,许仙常常驾云在这终南山中搜寻钟馗的下落,但这秦川绵延八百里,哪里寻的出钟馗的身影,反倒是见了不少山精鬼魅,心中就有了去意。
机杼声嗡嗡作响,丝线编织成细密的布匹。
女子卷起罗袖,玉腕不停,一梭声尽,紧接着便又是一梭响起,层叠往复形成一片嗡鸣。合着清晨时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鸟鸣声,像是一首特别的曲调。
梭声戛然而止,女子向着窗外望去,窗外竹林幽幽,她却只是呆呆出神,轻叹一声,梭声才再次响起。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钟黎回眸微笑,“云姐姐,你醒了,今天真早啊!”
云嫣尚有几分睡眼惺忪,满头青丝瀑落而下,长过腰际。闻言慵懒的伸了伸懒腰,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道:“大清早的就这么吵,怎么睡得着。”
“啊,对不起。”钟黎连忙站起身来。
云嫣把她重新按回座上,从身后搂住她的脖子,笑道:“帮我梳头就原谅你。”
“好。”钟黎脸色微红,为这样亲密的姿态感到不好意思,却又觉得心中升起一些暖意。
她们相依相偎,面颊相贴。同样美丽的容颜,一个艳冶妩媚,一个清素雅致。
云嫣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用再织布了,那家伙很有钱的,如今又当了官,保你吃喝不愁。”露出自矜之色,显然是对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有见地。
钟黎摇摇头道:“我已欠下许公子天大的恩情,又怎么能再用他的钱?”
云嫣拍拍她的脸颊,“无论是大恩还是银子,他都不在乎的,你又何必为难自己。”
钟黎毅然道:“可我在乎,我虽然是个女子,也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
云嫣打趣道:“你难道打算靠织布来报答他?”
钟黎道:“我织的布,连镇里布庄的老裁缝都说我织的好呢。”说到后面声音却是越来越低。“我也只会做这个。”
曾经负担了家中大部分的开销,供钟馗考上了举人,这门令她也颇有些自豪的技艺,在这个时候却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这份恩情且不说,但就许仙为钟馗的葬礼花销的那五千两银子,就不知要织多少布才能还上,一时之间有些惘然,但又立刻转为坚毅。
钟黎握拳道:“我曾在书上看过愚公移山、精卫填海的故事,只要我不懈怠,早晚有一天能够报答这份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