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周老师想着来都来了,各个神仙都拜拜才不算白跑一趟,便绕到了隔壁门上挂着有求必应牌匾的千菩萨殿祈愿――第二个月周老师便怀上了练海云。
那以后的三年,一家人每年都会爬一次梧桐山还愿。
自从周老师生了病,每逢初一、十五,老练便会早早起床准备供果,转半小时的地铁、再爬一小时的山,就为了去弘法寺求个祝福,再将沾过香火气息的供果带回来给家里的妻子儿女。
工作日老练总是一个人去的,如果碰上放假日,那么他就会把练和豫从床上拎起来,美曰其名带儿子去感受大自然的气息。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不敢打扰因为病痛而嗜睡的周老师,更不敢叫醒起床气大得会哇哇叫一整天的练海云。
弘法寺位于鹏城的仙湖植物园内,面朝仙湖水、背靠梧桐山,算得上是鹏城香火最旺的寺庙。
寺庙距离植物园入口还有两三公里,但那会儿一家人过得都比较拮据,付了两张15元的门票后,为了省下3元一位的观光车票,老练和小练每次都选择步行爬山上去。
一路上,除了和他们一样选择登山的香客,偶尔会看到几位三步一拜、五步一跪、七步一叩首的朝圣者。
回回父子两人都是直奔着求平安的万佛殿去的。
在净手台洗干净手和脸以后,他们熟练地在门口领上三炷香火,迈过门槛、摆好供果、跪上蒲团、小声祈求。
老练是特级语文老师,文字功底自不必多说,但在恢弘沉静的万佛殿内,他那几十年洋洋洒洒的功夫瞬间消失了。
伟岸的父亲像殿内每一个普通的信徒一样,弓下了他挺了半辈子的腰杆,在地板上磕出沉闷的头;他老老实实地默念完周老师的姓名、住址、身份证号后,毫无新意又极度虔诚地为妻子讨福――
愿她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心诚则灵,老练许下的愿望应验了。
在十年后的生日宴上,练和豫惊觉在一年前漫不经心许下的那个愿望,竟也以阴差阳错般的方式实现了。
被练和豫潦草翻开的、遇见裴衷那一页,开启了他人生的新篇章。
从那天起,他的人生之书不再是重复绝望的黑白色。
练和豫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今年的生日愿望,是希望我和我爱的人们,皆平安喜乐、前程似锦。」
呼――
蜡烛被吹灭了。
30 一荤一素(H)
吃完饭,老练嘱咐完儿子留意按摩椅店家的送货电话,便载着酒足饭饱的妻儿回了老屋。
老练和周老师是实用派,在家居城逛了小半个星期,才终于选定一款按摩椅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结束工作后的儿子解乏。
而刚开始工作的练海云则走的是纸迷金醉路线,她咬紧牙关掏空了小金库,给练和豫送了双CL的红底男士皮鞋。
练和豫试了试,尺寸刚好。
趁着裴衷还在收拾餐厅,练和豫坐在地毯上拆开了最后一份礼物。
裴衷特地给礼物装了箱、包了黑底暗金纹的包装纸,不拆箱的话根本看不出来里头装的是什么。
――如果不是前天晚上练和豫偷摸跑去客厅里找酒喝的话。
主卧禁入令是练和豫亲口下的,失眠当然也是他亲自捱。
生生熬了三天晚上,到了周四时,练和豫实在是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抽屉里的过期安眠药早被丢了,全被练和豫换成了润滑油;但他又拉不下面子叫裴衷回来陪睡,只得屏声敛息地踮着脚去酒柜里偷酒喝。
一想到在自己的房子里、喝自己花钱买的酒,还得潜踪匿影,练和豫就来气。
绝对不是因为被管得严!
练和豫从不怀疑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只是被裴衷发现的话,又要被跟在后面念上好几天,这还挺让他头大的。
偷喝完一杯威士忌,练和豫蹑手蹑脚地经过次卧时,听见了房间里音乐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拨弦声。
练和豫用小脚趾头也能想到,裴衷给自己买了把音质不错的小提琴。
呲啦――
撕开包装纸,尽管练和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打开琴盒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长长吐了几口气平复心情。
Musafia的订制琴盒里装着一把咖啡红色调的手工小提琴,透过两个f形状的音孔,可以清晰看见内里刻印的Cremona与LS的Logo。
Cremona的小提琴向来只在拍卖会流通,更不用说该品牌下由最负盛名的制琴师Luca Salvadori出品的作品。
若要说这把琴对小提琴演奏者的吸引力程度,不亚于SCI独立一作之于科学研究者;张大千、于非??真迹之于国画家;贝聿铭手稿之于建筑师。
它根本就有市无价。
裴衷有多少存款练和豫是知道的,先别说他是个门外汉,就算他真摸到了门道,要拍到这把琴也够呛。
“怎么还在和面?”
练和豫从背后搂住了裴衷,对方将揉好的面团放进碗里用保鲜膜盖好,转过身同练和豫交换了个温馨而悠长的吻,“先发好面,晚上给你做长寿面吃。”
因为手上还沾着不少面粉,裴衷不敢往实了抱人,只得用小臂亲密地贴着练和豫的腰蹭来蹭去。
“买那么贵的琴干嘛。”练和豫抬起手,将裴衷被汗水打湿、垂在额前的头发往耳后拢,“你还在读书呢,攒了这么多年的老婆本,这一下全给花光了。”
裴衷凑过来贴了贴练和豫的鼻子,笑道:“老婆本不就是给老婆花的。”
“没大没小。”练和豫撇撇嘴,从对方裤兜里翻出手机,绑定了几张自己常用的银行卡,“好好干活,你哥我养你。”
大概是中午吃得太饱了,晚餐时两人都不是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