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 / 1)

地面没有规划停车场,私家车都歪歪扭扭地随便乱停。

练和豫好不容易找到个勉强能停下一辆轿车的位置,费尽了源自科目二的毕生所学,把车子将将塞进了绿化带角落的一片空地。

这个小区建了有些年头,单元楼门口的人行道石砖已经碎了不少。石砖缝隙中顽强地长出一堆杂草,又被来往的居民踩得歪斜倒塌,显得格外凌乱。

住在这里的基本都是鹏城一中的教职工,虽然离学校近,但毕竟是楼梯房。

练和豫工作以后赚的第一笔年终奖便打回了家,试图说服家人拿这笔钱去付改善房的首付。

可练和豫爸妈都是鹏城一中的老师,过惯了下楼就上班的日子不说,也舍不得这些相处了二十几年的老邻居和同事,怎么劝都坚决不肯搬离,换房子的事也只能就此作罢。

老房子在顶楼,练和豫拎着满手的补品和护肤品,在贴满了小广告的水泥楼梯上走了七圈,站定在了家门口。

门上贴的对联已经开始泛黄发脆了――那是过年时老练同志亲手写的,其实写得不太好。

但老练同志坚持认为是毛笔劈叉的原因,拒绝来自周老师和儿女的批评。

从门口的鞋柜暗格里摸出钥匙拧开门,浓郁的墨鱼味道扑面而来,拄着门框换鞋的练和豫被熏得踉跄了一下。

听见爸妈开始发表关于“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回来”的老生常谈,练海云顾不得还只画了一边的眉毛,举着眉笔便冲出了卧室,“哥,你回来了!”

“哟,拍全家福都不见你化妆,今天男朋友上门还整上偶像包袱那套了?”

练和豫凑近了些看练海云的妆容,中肯评价道:“眉毛画得还不错,就是假睫毛太长了点,你一眨眼扇得我好冷。”

练海云翻了个白眼,接过练和豫买给她的法尔曼套装,往卧室边走边冷笑:“这叫为悦己者容,像你这种大龄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练和豫换了拖鞋,跟在练海云身后溜达进了她卧室,搬了个床头凳杵在梳妆台前,“海云,你以前搞早恋可从来不会带男朋友回家的,这个认真了?”

“那当然。”

练海云把另一边的眉毛对称补好,开了盘买来至今都没用过的大地色眼影,唰唰往眼皮上铺色,“先不说我早就过了早恋的年纪了,我现在的男朋友和以前谈的都不一样好吧……长得帅、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共情能力也很强不说,还特别尊重我!天啦!我一定要嫁给他!”

练和豫听得脸都绿了,喃喃道:“没想到老练的恋爱脑遗传到你身上了……”

叮咚――

老式门铃的声音响起,家里吃饭时间偏早,这个点会来家里拜访的,只会是练海云的男朋友。

本来还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的练海云立刻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踩着拖鞋去开门。

家里一般是周老师和妹妹说了算,练和豫和老练两位男士老实巴交地跟在女士们后头,互相对视了一眼,嫁女儿/嫁妹妹的复杂情绪快要从眼里实质化地具现成刀子。

“你们好,我是海云的男朋友江澜,初次见面,还请多多指教。”

嗡――

剧烈的耳鸣声猝不及防地炸开在练和豫的耳膜深处。

练和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垂下西装袖子,遮住带着运动手环的左手手腕,强装镇定地朝对方点了个头。

“你好。”

8 消失的疤痕

难得今天老练煎的鱼没有烧糊,周老师的几样拿手菜也算得上色香味在线,一顿饭下来,姑且能和“宾主尽欢”四个字擦得上边。

周老师和老练显然是事先排练过的,红白脸的角色拿捏得刚刚好:老练负责查户口时,周老师就在江澜旁边热情夹菜,方便老练更好地套话。

练家兄妹二人默契地闷头吃饭,菜也只敢夹自己面前那两盘,生怕存在感一强,话题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倒空了的分酒器被放回桌面,兄妹俩齐齐地松了口气――这标志着今天的讯问般的首次会晤,终于到了尾声。

“今天小江喝得太多了,和豫你不是刚好顺路吗?送送小江吧。”

练和豫应了一声,取了衣帽架上的外套,和家人告别后,领着江澜出了门。

两人从家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由于中学老师大部分要早起,这个点教职工楼基本安静了下来。

单元楼里装的是声控灯,随着两串脚步声响起,楼梯一层一层的向下点亮。

或许是觉得过于安静了,喝得有些亢奋的江澜主动和练和豫搭话:“大舅子,我经常听海云夸您,说您特别优秀、还对她特好……“

“先上车吧。”

练和豫打断江澜的套近乎行为,为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你只比我小一岁,和海云一样叫我哥就行。”

他有些低度近视,日常生活还好,夜间开车为了安全,还是得备一副眼镜在车里。

练和豫带上无边框的近视眼镜,开了车内导航,问:“你家住哪儿?”

“竹升小区,在中兴路附近。”江澜手忙脚乱地系上安全带,语带羡慕:“哥,您这台是AMG S63吧,真帅呀……”

练和豫从眼镜边缘瞥了江澜一眼,没有接茬。

竹升小区是这几年刚落成的新小区,但因为地理位置偏差,周边既没有地铁口、也没有好学区,房价甚至比自带双学位的一中教职工楼梯房小区还低了些。

吃饭时江澜坦言自己是工薪阶层家庭的孩子。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好在现在工作还不错,人也上进老实,这倒是正好合了周老师的意――换大户人家的少爷,可能还真受不住练海云这火爆性子。

夜里马路上的车不多,等红灯时,练和豫问:“江澜,你大学是在鹏城读的吗?”

老练好面子,招待客人用的是有些年份的白酒。在家里还不觉得,吹了会儿风,江澜的酒劲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上头。

他有些迷迷瞪瞪地老实回答:“不是,大学考去了楚庭市,但我小初高是在鹏城读的。”

练和豫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抽搐了一下,状似无意地继续往下问:“小初高在哪里读的?说不定以前还和我是校友呢,”

“小学在鹏城四小、初高中在鹏城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