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1 / 1)

“女郎在主院里,我方才出来时见屋里的灯还亮着,想必是没睡。”阿竺道,“甄将军还没回来,她是不会睡的。”

阿燎往主院走去,阿竺这才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是那阿沁是谁。

卫庭煦听见屋外有脚步声,以为是甄文君回来了,刚站起来就听出声音有些不对,不是甄文君。

“怎么了,不想见我吗?”阿燎进屋时目睹卫庭煦表情变化的全部过程,忍不住调笑一番。

“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晚来。”卫庭煦也留意到她身后的阿沁,对阿沁礼貌性地笑了笑,坐回到椅子上,将暖手的小香炉重新抱起来。

“这么晚你不也没睡,还在等文君妹妹。”阿燎像回到自家一般自顾自地倒了水喝,让阿沁坐到她对面。

阿沁刚坐下,卫庭煦便道:“阿沁以前来过好几次,都在屋外等着,这是第一次进屋来吧。”

阿沁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你们用过晚膳没有,庖厨里有些阿燎爱喝的胡椒酒,我腿脚不便,麻烦阿沁娘子去拿一趟了。”

阿燎急忙抢着说“我去我去”,被卫庭煦一个关爱的目光给钉了回来。阿沁识趣地起身问庖厨该如何去,卫庭煦支了一个最远的庖厨,弯弯绕绕一气儿说完,阿沁也没再问第二遍,直接起身前往。

“我让文君去杀姚懋临。”

阿沁甫一离开,卫庭煦便拢起了笑容,丢出这么一句话。

阿燎一口茶还没递到嘴边就被她惊得险些泼自己一身。

“什么?那著作郎不是对文君妹妹一直一往情深么?”阿燎虽然一心向着阿沁向着她的青辕,看似心无旁骛一心恋爱,可朝中发生的大小事她还是有往脑子里装一装的,“你可以直接杀了著作郎,何必要让文君妹妹做这等事?姚氏是你的死敌,但不是文君妹妹的。你这样做……”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没有杀文君吗?”

阿燎一时间没能跟上卫庭煦脑子的速度:“当初?哪个当初?”

“在我发现我竟喜欢上自己一手打造的棋子时。”

阿燎:“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么?”

“不只是喜欢。和一个喜欢的‘人’比起来,我更不喜欢的是自己有弱点。一旦我真心爱上一个人,这个人便会成为我致命的软肋。除了软肋本身,我的情绪也会因为此人起伏不定,性格上也有了可以被他人利用的空间――我之所以会选择辅佐李延意,将李延意当做铲除聿室的入口,就是因为我早就发现她性格之中足以让她丧命的点。小花曾经不止一次告诫我,不要因为文君停下步伐,不要为她功亏一篑。我的身后不止是卫氏几千人命,还有你们长孙氏阖族性命。因为有她的提醒,我才能在迷惘之中及时调整了方向,才有了现在的局面。”

阿燎望着她:“原来你也有迷惘的时候。”

卫庭煦抬了抬眉:“自然,我也是人。”

“那么现在呢?没有以死相‘谏’的小花,你又有疑惑了吗?吃那个著作郎的醋?这么说吧,文君妹妹和咱们不太一样,她自小生活在歧县,是个花匠的女儿,过了多少苦日子所以更能体会他人之苦。她是个温柔的人,不能否认,你会被这样的她吸引,别人也会。加上她文武双全身后又立着民族英雄镇国将军这样的大名头,小娘子们喜欢她再正常不过。若是每一个喜欢她的人你都让她亲手杀了,她哪里忙得过来。”

“阿燎。”卫庭煦道,“你说的我明白,可现在的我正是觉得,让她全杀了也理所当然。”

阿燎的表情顿了顿。

“任何一个觊觎她的人都不可以活在这世界上。”卫庭煦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一眨未眨,烛光映在她的眼眸里,犹如两根锋利的针尖。阿燎知道她是认真的。

“同样的,想要挑拨我和她之间关系的任何人,也都得死。”

“庭煦。”阿燎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已经调查到了什么事?挑拨离间的那些闲言碎语你不是早就是听腻了,如何会介意这种事?还是说,这回挑拨之人足够你忌惮?”

“步阶。”

阿燎一凛:“步阶?就是跟随文君妹妹多年的那个谋士?”

“正是他。多年前就该死的人,从我手里逃过去了。”

“他……你,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在挑拨?”

卫庭煦不说话,看着纹丝不动的烛火。

“莫非你在文君妹妹身边安插了探子?”屋里没人,但阿燎的声音还是一降再降,最后这一句几乎只剩气息。

“对。”卫庭煦直接承认。

“你们之间到现在为止还不能信任彼此吗?”

“我问你,你与阿沁呢?”

提到阿沁,阿燎的脸色也变了另一个颜色。

“你当然爱阿沁,也相信她不是害阿叙的人,可你忌惮她,若是有一日她所作所为没有按照你所设想的进行也不奇怪,因为她在你操控之外。我也是如此。我让人秘密潜伏在文君身边,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对我自己的怀疑。当初我在发现文君成为我的弱点时我有一种非常想要除掉她的冲动。但最终我没这么做,是因为我想着,如果就这样杀了她就这样将弱点抹去实在太平淡太无趣了。我要留着她,慢慢克服慢慢征服。”

阿燎:“可是现在你发现,她没有被你征服,你也没有克服,这个弱点反而愈发强壮。所以你有所恐惧。你最不喜欢的就是失控。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她,正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你无法真正掌握的人。”

第244章 顺德九年

酒杯见底, 一滴酒也倒不出来, 才喝了六分足。

甄文君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往身上熏了些香味,将酒气盖了盖, 缓缓从将军府内走出来。

独自喝了两坛酒依旧神智清醒,方才刚刚站起来时有些目眩, 走出将军府之后被冷风一吹,酒劲儿散得一干二净。

今天是什么节日甄文君有些记不清了, 这些年征战在外, 除了正月里安抚军心外, 其他的各种节日从未过过, 也渐渐不关心了。

这个时辰夜市还很热闹。她路过一家糖铺时被满满两大抽屉五颜六色的糖纸吸引, 好奇地往上凑。

打仗这些年除了人成山成谷地死, 各种新鲜玩意儿络绎不绝地出现,就像这纸, 从刚开始用于军情传递到如今用来裹糖豆儿, 前后也不过几年时间。

甄文君很久都没来逛市集了,被糖果吸引,觉得这袋好那袋也漂亮。不知怎么想到阿母说卫庭煦小时候喜欢追着人要糖吃,想想那画面觉得很可爱, 便给了老翁一个大银铤, 将全部的糖都买下来了。

老翁没收钱, 盯着她的脸好半天才道:“足下难道是甄将军?”

“我是甄文君。”

老翁一时间感激涕零, 说什么也不肯收甄文君的银子, 将糖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严实实递给她:“若不是甄将军在北疆出生入死,仆又怎能苟活至今?这银子是万万不能收的。甄将军都拿上吧,算是仆微不足道的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