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帮你解围?迫不得已?你觉得那是在帮你解围吗?那不是在让我们起疑吗?戚准,蛊师这东西,想要控制一个人的确很容易,可人心是多么复杂的东西,你不是最清楚吗?”

林渡嗤笑出声,“现在回答我的第二个问题,那头虎妖的幼崽在哪?”

“什么幼崽?”

林渡一怔,接着眯起了眼睛,“邵绯和你都没遇见过虎妖吗?”

到了这种程度,戚准实在没有必要装蒜,阴魂被困,就算他不老实说,林渡也有的是办法强行搜魂,只不过千年的阴魂要搜需要费些功夫而已,对她的神识来说也不友好,会受到一些怨气侵扰。

那就怪了。

还能凭空丢了个老虎崽子?

“没有,邵绯好像跟我说过,你们今天打了个虎妖。”

林渡微微蹙起眉心,来不及细细思索,“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真名是何,借了谁的躯体,又为什么,会和邵绯混为同门?”

戚准却没有再说话,甚至破罐子破摔将自已团成了一团泥泞的黑雾团,怨气森森。

林渡却烦了,她让阵纹强行下压,直将那人压到了地面之上一尺,垂眸睥睨着那团东西,“我问你话是给你面子,你觉得我就不会搜魂了?”

“你要知道千年养出来的怨气,你沾染上,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会做出比我更偏激百倍的事,今日我栽在你手里,不过是我尚未能够找到合适的身躯!你以为……”

林渡回道,“你以为我怕吗?”

“我今日便让你知道,什么叫,人比鬼更可怕。”

她面无表情地将神识倾泻而出,阵纹将那阴魂禁锢得动弹不能,只能任由林渡的神识探入。

少年的瞳色深若浓墨,黑的惊人,她冷冷淡淡地机械动作,像是从前不带任何情绪地剖开台面上固定好的实验兔子和白鼠,取出她需要的内脏,接着称重,研磨,操作,计算。

戚准只感受到了一股极冷的寒意,那感觉让他误以为自已回到了自已那残破的躯壳内,受着那该死的乌雪青蛇的寒毒。

那毒可真冷啊,他的血肉之躯是红柳枝所化,嗜阴嗜怨,可依旧被那毒冻得浑身骨头都疼,甚至有种自已要被冻死的错觉。

他不会死的,他怎么能死呢?

只需要一点血肉,最好是修土的血肉,红柳枝就会修复这具躯体的。

他还能活,他一定能活。

孩子的血肉还不够,他需要修土的,带着充裕灵气的血肉。

邵绯说,林渡是最好的选择,她年幼,修为高,还没学过体术,没有自保之力,阵法符术她都不会。

结果都是假的。

林渡不会体术,一拳就能砸凹红柳所化血肉之躯的胸膛,林渡会阵法,比谁都会。

戚准想,果然重点应该在那一句,林渡有脑子。

最烦这种心里鬼多的人了。

邵绯,邵绯也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他救下的那个连修炼都不能的废物,可这人居然还敢背叛他。

当着他的面说他是有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的人,转头就能在无上宗来的时候把他卖了,甚至不顾她体内有他的子蛊,每时每刻都可以探听她的动静,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杀了她。

林渡也在奇怪。

她奇怪的是戚准为什么能把自已过得这么凄惨还非要活。

他是一百年前才从秘境之中出来的,阴魂之中的怨气冲天,身上还有柳妖的气息,原身居然穷的让他连找个法宝遮掩的钱都没有。

外门弟子也无师承,在秘境中表现不好没能顺利筑基进不了内门,他也害怕被人发现这个身份的异样,干脆偷偷出逃,在滇南时误入了一个蛊门寨子里,被人以为是天生的阴煞体质,这样的体质养黑蛊最好。

从此他成了蛊师,借用蛊虫的阴煞之气遮掩阴魂之内的怨煞之气。

但柳妖化的血肉,需要血肉维持生气,否则便会逐渐衰败。

戚准从前也是个极为光风霁月的君子,他修君子剑,行君子道,人人都说他是正道一门最为有礼的剑修,或许也会有机会飞升。

直到人们惊觉,兰句界已经许久没人能够飞升,甚至连第七候的修土都没有了。

修土或许没想飞升那么远,可是谁都想活。

那一段的记忆,在戚准的魂魄里都是极度混乱的,像是蒙着一层黄沙,支离破碎,前言不搭后语。

看来对于戚准来说,那也是一段连他都错愕的梦魇。

但在洞明界的记忆,就是现实的荒唐了。

修君子剑的人为了活,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觊觎着血肉,游荡在人间,修着至阴至邪的蛊术,成了个邪道,不敢以正道进阶,怕天劫之时洞明界的天道发现这个外来者。

是啊,他们是以特殊的方法进入洞明界的,最该怕的不是任何人,是天。

到头来,都是天作弄人。

邵绯是他一时兴起救下的,他不想再吃人了,他想有个正常人的躯体,想要搜集好能顺利夺舍换魂的材料,但要想要彻底成功夺舍,避免所有的意外,还需要有个衷心的仆人。

一个绝脉之人,性命捏在他手里,不能再合适了。

谁能想到这人居然还敢联合外人来噬主。

林渡看完了他的记忆,一字一顿道,“入洞明界百余年,你吃了五十七人,你还记得吗?”

那些人都吃得很干净,无声无息,无人惊动,蛊师用蛊毒炼制的化骨水也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