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经历对他来说,完全是灰暗的,只有“太阳方向”的留言鼓励是难得一见的光亮。现在在现实中接触到裴昉之后,他更是完全无法忍受背地里这么狼狈难堪的自己,只想赶快重新开始,以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出现在裴昉面前,不至于被旁人问起职业和关系的时候会无地自容。

可是……裴昉似乎只对和他做爱感兴趣。

之前的见面里,裴昉就表现得对肢体接触和情欲方面的夸赞很感兴趣,被玩弄小逼玩到喷尿……之后就立刻想走,被他死皮赖脸地找借口挽留,才勉强待下去,第二天就立刻走了,之后也是这样,主动提出来要第二次约,还要进一步接触……对玩弄阴蒂特别热衷,甚至还提前清洗好了前后两穴,愿意让他无套内射……之后也是因为黄驰凡说自己新学了手法,他才愿意延长约炮的时间。

然而除此之外,他们两次见面,几乎没有聊到过别的。

裴昉对他的生活、兴趣爱好没有任何好奇,从来不问他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而且显然对视频上传非常在意。

以往和黄驰凡约线下的粉丝好多都不希望自己被上传,甚至讨厌被摄像,一点儿都不信任他,只是想爽一次,往往线上答应了条件,见了面却临时反悔,让黄驰凡无可奈何。

可裴昉没有丝毫的抗拒,反而越来越放得开,即使是黄驰凡,也花了很久时间才适应了摄像机,裴昉却显然没有抵触……难道,裴昉很喜欢暴露?

黄驰凡是知道的,有不少人有暴露癖,享受隐私显于人前的那种紧张刺激的感受,只是迫于压力,才不得不压抑着这份冲动。

也许……裴昉之所以愿意和他约,就是为了能在一个粉丝量很大的主页上暴露自己的身体,看自己被打了码,在几个摄像机下发骚,享受那种隐秘而又汹涌的快感?

可是黄驰凡完全不能忍受,他是经历过的,知道评论区的人会怎么意淫辱骂,会说裴昉是个贱逼骚货,说赶紧报上地址组团去轮奸他,或者通过之前的名单公布去到裴昉的私信里发屌照,让裴昉露脸拍逼……

光是想象,黄驰凡就感到难以忍受。但是,他能怎么回答?两个人之间根本没什么关系,他居然自私地干涉,真是无耻……

所以面对裴昉的问话,黄驰凡无言以对。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阴险可恶,是世界上最最惹人厌的卑劣小人。

本来他最近就忙,心里又乱,碰巧最近天冷了,流感重了起来,他一不小心就中了招,生起病来,高烧不退,还神经性头疼,眼皮都肿了,止不住流眼泪,狼狈得要命。

这大概就是上天给他的惩罚?他失魂落魄,实在难受,生怕把病气过给刚康复、身体虚弱的妹妹,只得先把她托付给她的闺蜜。麻烦别人,真不好意思,心理压力愈发地大,到了夜里更是难受无比,只觉得自己仿佛永远都在艰难挣扎,却永远都无法挣脱出泥潭。

家里暗沉沉的,他也没力气去开灯,躺在床上,连饭都不想吃,浑身又酸又疼。脑子的神经抽痛着,让他不由得心里发冷,在黑咕隆咚的家里,和在冰天雪地里没什么区别,又是心酸又是沉郁。

他忍不住想要去回看裴昉给他发过的消息和留言,试图从“太阳方向”那里汲得一点儿温暖,但当他打开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注销了账号,那些文字已经灰飞烟灭,没有留下一点儿痕迹。

黄驰凡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冷暗的房间里,唯有他的手机还亮着,然而却刺得他双眼肿痛,更想流泪了。

最后,他强撑着起身,打开灯翻找,翻出之前的手机号,给裴昉打了电话。

裴昉很快就接了,声音疑惑:“你好?是外卖还是快递吗?嗯?可以听到吗?”

黄驰凡听着他的声音,听他用陌生的语气问着,几乎要心痛而死,死死地咬紧嘴唇,屏住呼吸,把耳朵贴在手机上,贪婪地捕捉裴昉发出的声音,就连衣服之间发出的摩擦声都不肯放过。

但裴昉很快就挂断了:“有人在听吗?再不说话的话我就挂断了。嗯……打错了吧……再见。”

手机里传出冰冷的“嘟”声,黄驰凡惨笑了两声,把手机扔开,神智愈发昏沉,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厉害,缓缓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胳臂,强迫自己睡着……

另一边,裴昉盯着手机,有些茫然,不知怎么,心里古怪,有些放心不下。

是打错了吗?还是恶作剧?

裴昉不太安心,又看了看,发现是本市的号码。本市……

除非是工作上的事,一般他和家人朋友都通过微信交流,很少使用电话。而且这个号码是他为了保护隐私,在网上买的二手,基本上只用于登陆一些网站才用,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

网站……该不会是黄驰凡?!

裴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手一抖,正在整理文件的食指一下子被纸张给割伤了,破了个血口子。

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黄驰凡怎么会找他……?但他确实隐隐约约也知道,黄驰凡家里情况不太好,整天忙得要命,没空维系什么感情,从几年前开始,就和朋友们都慢慢淡了……会不会是他遇到了什么事,需要帮忙,所以想到了自己?

裴昉心神不宁,看到血珠冒出来,更是如坐针毡,想了想,到底是生怕万一,不敢赌,胡乱用卫生纸擦了擦手,出了书房,对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爸爸妈妈说了句“我朋友找我,今晚不回来了”,就赶紧出门。

他再打回去,那人始终没接,又打了几个,都是毫无例外,最后直接关机了。

裴昉手脚都发软了,偏偏他从小被家人宠大,容易晕车,一闻到味儿就恶心,考下驾照后就没怎么开过。他急得跺脚,但此时八九点钟,很难打到车,他只得鼓起勇气自己开,一边回忆着上次的路线,一边紧张地开,出了一身冷汗。

好不容易到了黄驰凡家,他仰头看了看小区的楼房,又一阵难过。

……刚才想到黄驰凡可能是需要帮助,所以来找他……他居然下意识地高兴,高兴自己能够帮上忙,高兴黄驰凡会想到他……即使只是利用……

万一那通电话不是黄驰凡打来的,那他……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裴昉不禁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上楼了,敲了敲门,没人应,他想起之前黄驰凡来楼下接他,开门的时候是从旁边的牛奶箱里拿了钥匙,便鼓起勇气打开门,走进去,小声喊:“……黄驰凡?”

没人应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裴昉看了看,发现卧室门缝里漏出灯光,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黄驰凡睡在床上,把自己蜷缩得像只蜗牛,被子都团成了团,正瑟瑟发抖,不安地在梦中呓语:“唔……好冷……”

裴昉连忙上前,跪在床上伸手去摸黄驰凡的额头,一摸吓了一跳,烫得吓人,赶紧去一边找药,又笨手笨脚地在厨房里烧了水,用两个碗来回滤,滤成温水,才喂给黄驰凡,自己的手指指腹都烫红了。

折腾了半天,已经是凌晨,黄驰凡终于沉沉睡去,裴昉不敢睡,硬熬着,隔一段时间就给黄驰凡量一次体温,用热毛巾给他擦汗,直到快到清晨才扛不住了,趴在床边睡着了。

……黄驰凡醒来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身体舒服了许多,动了动,发觉旁边有什么压着被子,他坐起身来一看,竟然是裴昉!

他不明白裴昉是怎么过来的,只以为是梦,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又是心疼,连忙把人抱到床上,自己去洗了澡,又准备了早饭。

日上三竿时裴昉醒来,他听到声音,走过去,窘迫地问:“我准备好牙刷了,你先洗漱,再吃点儿东西。”

裴昉呆了呆,反而问:“你昨天怎么没接电话?”

黄驰凡愣了一下,去看了下手机:“……没电了。昨天忘了充。”

裴昉悄悄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又问:“你给我打电话做什么?打错人了?”

黄驰凡说不出口,裴昉也觉得自己是头昏了,竟然问了出来,见黄驰凡没事,他低头说:“……我该回家了。”

黄驰凡当然舍不得放他走,也不敢多想,忙说:“……别走!你……你之前不是说要和我……吃完饭就可以。”

裴昉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不了。你身体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