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群人对一个人的群体欺凌呢?
许多老师会忽略它,因为它会使班上的乃至学校里的人团结友爱,即便事发,甚至升级为社会新闻,也会更加默契地相互袒护,相互安慰,从学生到家长皆是如此。
他们会说,归根结底,原因只有一个,那个人太倒霉了。
那个人太倒霉了。
他们还会反问,客观的说,那个人自己也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偏偏是他?
而这场欺凌游戏的发起人丝毫未意识到这场游戏一旦按下按钮就无法再以一己之力回头,他在迟朔的旁边位置坐下,随意抽出一本书摊开在桌面上假装学习。
“怎么样?”封隋眼睛盯着摊开的书本,身体微微朝迟朔的那边偏过去。
迟朔知道他如果不回答,封隋肯定还会问,说不定会问更难堪的问题,便小声嘀咕道:“不怎么样,我在看书。”
封隋见迟朔反应如常,好似身体下面没有含着任何东西,顿时觉得有些无趣,摸了摸鼻子,把身体掰正。
晚自习没有上自习课,班主任讲了两节课多的上学期期末试卷,封隋趴在桌上睡得昏天地暗,比寒假的任何一个晚上都睡得好。
迟朔却破天荒地有些走神,班主任也注意到了迟朔的表现异常,点迟朔回答了好几次问题,这可苦了迟朔,每次站起来都担心受怕地夹紧自己的屁股,生怕裤子上有水渍,被人察觉出不对。
放学铃响后,班上的人哗啦就散了一大半,显然有一半的学生提前收拾好了背包,只待一声铃响往外冲刺。
封隋从不收拾包,一般拎起空荡荡的包就回家了,
迟朔有心等所有人都走散了以后再离开,以防被人发现动作的不便,中途有人经过他的位置时小声说了几句烂泥巴,他侧过头,假装没有听见,也假装眼角没有一阵酸疼。
等到班上的人走得正剩下他,他才背上双肩包,把教室里的灯熄了,关上教室的门。
他转过身,看到走廊白赤赤的灯光下站着熟悉的三个人,整个身体都僵直在了原地。
“你们……”
39 | 37.反问
【。】
整个早读课,迟朔的位置都是空荡荡的,封隋这回没在早读课上睡觉,旁边的位置空得他心慌。
迟朔没来,生病了?还是路上出了什么事?他爸又打他了?封隋把迟朔没来的原因翻来倒去地浮想联翩,没有结果,早读课上班主任也问了他一句迟朔呢,封隋摊手说不知道。
班主任应该会给迟朔的家里打电话,封隋心想。
靠,打电话!他也可以给迟朔打电话啊,封隋在课间拿出手机拨通了迟朔的电话号码,效果立竿见影,铃声就在他旁边响起来,封隋循着声音低头看过去,迟朔的位置靠墙,他的那个破书包就皱巴巴地倚在墙角,像是被人团起来,故意塞在那里的。
这代表着一种不妙的信号。
封隋从迟朔的那个肩背带缝缝补补的破书包里拿出了他曾经嘲笑过的“老年机”,翻开盖子又合上,丢回了迟朔的桌肚里。
他径直地走向丁辉的座位,手撑在丁辉的桌子上,压下脸来,问:“迟朔呢?”
丁辉嬉皮笑脸地往后仰,嘴里嚼着口香糖,道:“塔哥,一大早的提烂泥巴,你也不嫌晦气。”
旁边的男生们便哄笑开了,翟昌亮走过来,本想抬手把手臂搭在封隋肩膀上,被封隋脸色的不渝吓得手臂停在半空打了个转,插回自己的衣兜里,“塔哥,你忘了我们昨天讨论的事了吗?”
丁辉接口道:“对啊,我们把烂泥巴关厕所里了,估计现在还在里面呢,笑死我了,你昨晚没参与真可惜,我们昨天还把他的头浸到小便池里了哈哈哈哈!”
丁辉笑得吐沫星子乱飞,其他人听见了也跟着大笑,交头接耳,有人喊道:“老丁,你太过了吧,那烂泥巴不得成尿泥巴了!”
“噗嗤别恶心了你们,我还在吃早饭呢。”一个手里拿着烧麦的男生抗议道。
总之,没有一个关心迟朔本身的情况的,都在当看笑话。
封隋在众人的惊呼声里揪起了丁辉的衣领,“他现在在哪个厕所?”
丁辉被揪得身子半离开座位向前倾斜了三十度,嘴巴张大,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一点儿也没想到会被自以为的好哥们儿突然发难:“我操,封隋,你他m……怎么了?”
翟昌亮忙出来打圆场,“塔哥,你冷静点,烂……迟朔在四楼杂货间旁边的那间厕所里,那儿没什么人去,所以……”
封隋松开手,不顾众人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大步离开了教室。
丁辉一屁股坐下来,自己狠狠地攥了把衣领,在平时都巴结着他的同学面前被这样拂了面子,关键他还真没胆子对封隋发作,只能把气往别人身上撒。
他斜觑了眼翟昌亮,“看什么戏呢,塔哥今天脑子不好你也脑子不好?滚滚滚。”
翟昌亮知道这种尴尬的时候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从善如流地回了自己的座位,起哄的那批人也觉得没什么趣了,于是翻书的翻书,补作业的补作业,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四楼是流动自习室,相应的教室白天基本都空置着,只有晚上偶尔会有学生被安排凑班来这里学习。
除非楼下的厕所人满为患,否则四楼厕所平时是没有人来的,好处是没什么异味,坏处是如果被锁在这儿,尤其是被锁在极少人满为患的男厕所,会有很长时间无人问津。
而且四楼的厕所地砖是红色的,所以一直是某类校园恐怖传说的主角场地,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这里曾吊死过人,要用红色地砖镇住冤魂。
封隋走进四楼的男厕所时,里面静悄悄得令封隋心提了起来,迟朔会不会不在这里?
他尝试地喊了几声迟朔的名字,手上也没闲着,挨个地把厕所隔间门打开。
到了最后一个隔间门,他没尝试打开,因为他看到了门把手被绳子捆了起来,系了好几道死结,并且结口朝外,这说明里面的人根本没法把死结打开出去。
也正是这个时候,封隋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持续的、轻微的喘息声,以及布料和地面的摩擦声。
封隋只花了一分钟就打开了绳子的死结,把隔间门猛得拉开,而里面的场景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让封隋心脏如同被针尖戳下,酸涩的感觉在这一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里面的人双腿蜷缩蹲坐在最角落里,旁边是被打翻的垃圾桶和肮脏的蹲便池,他的手也被相同的绳子绑在角落竖直的水管上,逼迫他只能保持双臂被向上束缚这个别扭的姿势。
封隋沉默着,弯腰拿出迟朔嘴里被塞着一团东西,这团脏臭的东西看样子就是从垃圾桶里现拿的,然后解开了绑在水管上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