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面上平淡,时刻紧绷的身体全然放松着,眼神里露出丝丝悦色,在火焰的映照下,锐利的气质看起来温柔了许多。
“可有想听的?”
“我想想啊……那便再给我讲一遍你行侠仗义,游历四方的故事吧,我爱听。”
“好。”
答应过后,云烟复又讲起了说过几十遍的故事,薄唇一张一合,目光始终停留在认真听讲的少女上。
故事很生硬,那时候天地灵气不像现在这么富裕,人间很少出现境和妖。
她的行侠仗义,不过是去各处教训一些地痞流氓,上树救猫,给快饿死的乞丐一口粮食。
她行踪不定,通常是走到哪儿里算哪儿里,霜雪城是误打误撞进来的。
有天云烟与以前一样打跑欺负人的无赖,帮人手不够的村民干农活,刚呆两天就感应到了妖气,便一路朝皇宫走,顺手解除了缠着王上的小妖。
谁知道出去时又迷了路,偶然间看到一个脸上围着白纱的小女孩正在发呆,便上去问路,随口聊了几句。
公主许久没有和人好好聊天过了,一听这人的声音还那么好听,当即拉着她说了好久。
云烟这才知道这小姑娘原来是霜雪国的公主。
就是这么几句话让她们成了好友,后来女侠几乎每天都会进皇宫里和她谈心讲故事,关系越发好起来。
云烟与人对话时,语气总是淡淡的。
就算是讲故事,也是平铺直叙没什么起伏情绪。这些东西讲过太多次,公主早就倒背如流,却依旧能听得津津有味。
世间那么多扣人心弦的传奇神话,都不如她描述的月夜雨林,农家草屋令人神往。
她在她的心里点了一盏灯,暖融融的。
“讲的真好,要是我能看见就好了……”公主泄气地低下头,嘟起嘴。
“我也好想在夏天看荷花,在秋天的枫树下小憩,伴着清风入睡,可惜霜雪城只有冬季,不会有这些,我也不可能出皇宫。”
云烟想安慰两句,可她不善言辞,怕说的话不仅安慰不了,还会让人更难受。
两句话在嘴里绕了一圈,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炭火在她们聊天时已经越来越暗,房间也变得寒冷了些。
女侠仔细想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安抚地摸了下她的头,这亲昵的动作对她来说已算出格,少女更是愣住了。
女侠心里羞怯,二话不说拉着公主站起身,推开窗,寒风一下子吹了进来,外面一片漆黑,雪早就停了。
公主红彤彤的脸被风吹得一哆嗦,轻轻问:“云烟你为什么把窗打开?”
她没有回答,一言不发跳出了窗外。
公主也被连带着跳了出去,耳边的风呼啸冰冷,她吓得想放声尖叫,刚张嘴便被一只手捂住了。
“嘘,别叫。”身后的人语气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云烟用灵力召来佩剑,带着公主御剑飞行到一处枫红树林。
她收起剑,给受惊的少女披上备好的裘衣,仔细穿好,又不由分说塞给她一只红玉小鸟。
“十五岁,生辰快乐。”云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壶酒,牵着她在树旁坐下。
那里放置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树枝上正正好好吊着一盏明灯照亮桌椅。她又拿出两个比酒壶更小的酒杯,把酒倒在里面。
清冽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其中弥漫的芳香直接醉到人心底。
“此酒名为梨花酿。尝尝。”
公主僵硬地坐着,到现在心神都缓不过来,脑子里一团浆糊,身体下意识听指令照做。
“如何?”
冰凉的酒液滑入喉中,滚到胃里,身体居然在发暖,她放下酒杯,白绫下面的半张脸染上一层绯色,答道:“酸酸甜甜的,真好喝。”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外和失明前的父王,再没有人认真对她说过生辰快乐。
失明后就再没有过生辰了,连自己几岁都快忘了,从没有想过云烟居然会帮她庆生。
意识到这点,少女心底涌出难以言喻的激动,她强心按耐住雀跃的心思,脸上憋的更红了,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酒杯见底,云烟拎着酒壶又给她倒了一杯,眉间的淡漠化成了柔软:“今日成年,多喝点无妨。”
“嘿嘿,云烟你真好。”她傻笑着喝酒,云烟倒多少她就喝多少,一边喝一边天马行空地说胡话。
喝到后面,两个人都醉了。
“云烟,我好高兴啊,心里的灯变得好亮啊。你怎么知道我今日生辰呀。”
公主醉醺醺的抱着酒壶,说出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声调拖的又长又软。
“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告诉我的。”云烟也醉了,言语不再冷淡稀少。
眉梢眼角被酒气熏的秋水荡漾,好看极了。
“你胡说,我就自言自语提过一次。”
“我听到了,我知道。”云烟双眼水汽氤氲,艳丽的脸庞认真地说。
顾时游的灵团在二人旁边游荡,看着这熟悉的枫林,不正是和公主在皇宫里初见的地方吗,想来那一池与季节不符的夏荷也是女侠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