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时的侯夫人,偏心的程度可谓是到达了某种境界。
不管是吃食还是衣裳,总是江媚儿先挑,挑剩下的才会给江岁欢。
有一次,江南的莫巡抚来侯府做客,带了许多东西,其中有两盒灵庆斋的荷花酥,在江南非常出名。
荷花酥小小一个,层层叠叠的粉色酥皮包裹着香甜的椰蓉,模样像极了盛开的荷花,很受小孩子喜欢。
本来是打算给江媚儿和江岁欢一人一盒,可江媚儿哭着喊着要将两盒都占为己有,侯夫人哪里舍得她哭,连忙使唤下人把两盒都送到了她房里。
侯夫人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第二天下午,江岁欢走到她面前,怯生生地问道:“娘亲,妹妹房里的荷花酥很好看,能给我一个吗?”
一个盒子里有六个荷花酥,江岁欢只想要一个,这要求并不过分。然而在侯夫人眼中,她这是上不了台面的行为。
于是侯夫人斥责道:“侯府不缺你吃穿,你连一个荷花酥也要跟媚儿抢,难道就这么嘴馋吗?”
说罢,侯夫人便甩袖离去了,剩下江岁欢孤单地站在原地,一点点苍白了面色。
后来江媚儿也没有把那两盒荷花酥吃完,只是吃了三四个,就将剩下的全都打赏给了下人……
想起这件事的侯夫人顿时心如刀绞,几乎心痛得快要站不稳,幼年江岁欢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越发清晰,瘦小又孤独。
她蓦地发现,江岁欢小时候想要的东西很少,却从未得到满足。
铺天盖地的懊悔如同潮水般涌来,比以往都要汹涌,侯夫人几乎快要窒息,只能大口大口地呼吸,却效果甚微。
江岁欢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前三个人,“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你们若是不愿意做,我也不勉强。”
江昱一双浓眉紧皱,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道:“岁欢,你还活着啊,怎么会想要给自己立牌位呢?”
“还要请高僧念经……岁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江岁欢心道:当然有,这牌位是给你的亲妹妹立的,不是我。
可惜这话她不能说出口,只能说道:“这个牌位是为从前的我所立,只要立了这牌位,我便与你们既往不咎。”
江昱还是不能接受,摇头道:“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件事不行!”
侯爷也劝道:“岁欢,你再想一想吧,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进祠堂,而是你小小年纪就立牌位,这是在咒你自己啊。”
江岁欢的态度很坚定,“咒我也好,佑我也好,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一时间,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江昱倔强地抿着嘴唇,他可以把将军的位置让给江岁欢,但是给江岁欢立牌位这件事,他做不到。
侯爷也是这么想的,祠堂里供奉的都是已逝之人,而江岁欢活得好好的,怎么能被供奉呢?
微微缓过来的侯夫人看着江岁欢的眼睛,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她得答应这件事。
没有原因,她必须答应,要不然她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安静的客室之中,侯夫人脱口而出了一句话,“岁欢,我答应你。”
江昱不可思议地看向侯夫人,“娘,这种事怎么能答应!”
侯夫人对江昱的话恍若未闻,一字一顿地说道:“岁欢,娘亲自给你立牌位。”
第806章 也该有个安稳的归处
“立了牌位以后,娘会请来明安寺的高僧诵经七日。”侯夫人说话时指尖微微颤抖,似乎用了极大的力量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七日之后,娘会每天上香,忏悔自己的过错。”
江岁欢淡淡地“嗯”了一声,“还请侯夫人多上点心,就当是你的亲生女儿已不在人世了罢。”
她声音很轻,却如同震耳欲聋的鼓声用力敲击着侯夫人的耳膜,侯夫人心跳得极快,嘶哑地应了一声,“我会的。”
江岁欢点了点头,沉默着侧身让开,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江昱还想再说什么,一抬眼发现侯夫人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他连忙追上去,问道:“娘,你怎么了?”
侯夫人双手捂住心口,带着哭音说道:“昱儿,娘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出来了。”
江昱扶着侯夫人的肩膀,见她实在难受,只好说道:“咱们先回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江岁欢,江岁欢冲他微微颔首,平静的神情之中,竟带着些复杂的笑意。
她在笑什么?
给自己立牌位,还要说那么不吉利的话,能让她那么开心吗?
江昱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侯夫人往外走去。
见两人要走,侯爷也不好再待下去。他长叹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转眼间,屋中只剩下了江岁欢一人。
她倚着桌角,漫不经心地拿起桌上的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叠崭新的大额银票,所有银票加在一起可以再盖一座容月阁。
“这些银子……就当作他们给我的补偿吧。”江岁欢拿着银票甩了甩,她刚穿越时,也因为侯爷和侯夫人的偏心受了不少委屈。
她自言自语道:“正好,用这些银子找个风水宝地,给原主立一座墓碑。”
原主在这具身体里时受尽了委屈,如今不在了,也该有个安稳的归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