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叶暮修使用着冷暴力，想告诉他自己的不满。既然叶暮修无法从言语中体会到自己的心情，那就从行为上去感受吧。

他要在这个开学，送给叶暮修一份大礼。

叶暮修一天的好心情，因为边生的不见而彻底没了，他沉着脸来到了公司，刚坐下打算处理一下文件，手机就响了起来。

叶暮修看了一眼手机，就立马接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叶暮修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差，整一张脸黑了个彻底。

办公室的门被叶暮修摔了个震天响，员工们本能地抬起了头，可一看到门口急匆匆走过来的叶暮修，又纷纷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叶暮修去学校的路上脑门突突地疼，虽然电话是边生的，但那头和叶暮修说话的却是边生的班主任。

国旗下讲话。

同性恋。

出柜。

几个关键的词句一直往叶暮修脑袋里冲，让他的思绪越来越乱，差点闯了红灯，到学校的时候，叶暮修坐在车里调节了好久的情绪，才下车往学校里走。

他是知道边生要代表新生讲话的，却没想到边生会在最后一句话出柜。这一次没有去老师办公室，直接去了校长室。一进去就感到了气氛的不一样，校长坐在沙发上，边生和班主任站在一边。

“边生爸，你来了。”校长站了起来，开口道。

叶暮修看了旁边一脸无所谓的边生说道：“具体情况俞老师已经和我说过了。”

“这件事……”校长刚开口，就被站在一边的边生打断了：“我觉得我没什么错。”

校长脸色一变。

边生仿佛就是为了等叶暮修来的，刚刚校长和班主任无论怎么问，都闭口不言，现在倒是开口了。

“边生住嘴！”叶暮修严肃地说道。

边生没听，继续说道：“我觉得喜欢男人这件事并没有错，每一个人都是个体，他不该被任何人操控和指引，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无非就是问是不是真的，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们。”边生顿了顿，看向了叶暮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喜欢男的，是真的。还有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男的就应该喜欢女的，这些话在我眼里没有任何说服的作用。”

校长脸色有点发青：“我们先不谈这个，来谈谈为什么要在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种影响有多不好，你可是站在全校师生的面，在祖国的国旗下。”

边生继续看着叶暮修：“我知道我在哪里，我觉得我无论在哪里说都没有问题，一我没有犯法，二我只是在用自己这个例子，阐述了一下我国旗下讲话的重点。”

“自由……”边生还想说下去，就被叶暮修一把拽住了胳臂，强行扯到了门外，“砰”的一声用力地关上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边生看着关起来的门笑了笑，转了一个身，靠在门边的墙上，开始数走廊外香樟树的叶子。等叶暮修谈完出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今天刚开学，也没有课，边生就被叶暮修领走了。一路上叶暮修的车开得飞快，边生面不改色地看着一脸紧绷的叶暮修，到了家后，叶暮修没有第一时间和边生谈话，而是来到冰箱前开了一罐啤酒一饮而尽。

边生漠然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叶暮修把啤酒罐丢进垃圾桶。看着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

“边生，这一点也不好玩。”叶暮修嘴里的酒气扑鼻而来。

边生眼神没什么起伏：“什么？同性恋吗？”语气平淡。

叶暮修皱了皱眉，有些烦躁地来回踱步：“你为什么要……”他顿住了，不知道怎么说接下去的话。

要喜欢男人吗？可这几个字叶暮修说不出来，因为自己就是个同性恋。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浮躁地想着：是自己潜移默化地影响了边生的性取向吗？

他清了清嗓子：“你不要被我影响了。”

边生笑了笑，不解地问了叶暮修一句：“你可以是同性恋　我为什么不可以？你可以喜欢男的　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被影响了？”

边生这些反问的话，让叶暮修有点生气。他不想让边生和他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一条怎么样的路，这个圈子有多乱，他也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意：“因为我没人管。你，我要管，你不要觉得有趣，就瞎说话”

无论叶暮修怎样强忍，边生还是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他执着地说道：“我没有，我喜欢的就是男人。”目光没有任何躲闪。

叶暮修握紧了拳头，袖子被他撩了起来，卡在了手肘处，手臂上青色的筋脉突兀地立着：“我们两个好好谈谈。”

“谈什么？怎么谈？不就是想说服我不要喜欢男的吗？”边生的语气有点不太冷静，“叶暮修。”边生向前了一步，他已经长高了不少，不需要抬头就可以和他平视。

叶暮修被他喊得心脏乱了一拍，他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并不打算听他说下去。他好像隐约知道边生会说什么。

边生不能再说下去了。

所有的东西就应该在此刻戛然而止。

“叶暮修。我喜欢谁，你知道吗？”边生目光炯炯，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边生并不打算放过他。

叶暮修眼神微暗，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这个话题，不用再继续了。你听不进去我说的，那就没必要沟通了。”他摆出了一幅商人的模样，无情地宣判了边生的结局，他把边生要说的话掐死在了这一刻。

叶暮修转身打算逃离这个战场。

但是敌人没有给他缴械投降的机会，子弹打落在了他的脚边。

边生看着叶暮修躲避的背影，张了张嘴，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发了出来：“我喜欢的男人是你。”

叶暮修被推倒在了海中，两只耳朵被海水堵塞，边生的声音变得空空荡荡的，虚无缥缈。

叶暮修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头顶刺眼的灯光白森森地笼罩在了叶暮修的身上，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冷极了，夏天干燥的空气变得潮湿，他被陷进了水潭之中，湿答的液体包裹着他，身上的衣物紧贴着他，他无处可去，越沉越下。

边生趁着叶暮修发愣之际，大步上前，从叶暮修背后用力地抱住了他，怀里的人身体一僵。

“我喜欢你叶暮修！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和姜楠在一起的时候有多难过，像是有人把我的心脏活生生扯了出来。”边生的手揉得越来越紧，他有些贪婪地靠在叶暮修的背上，用力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

“我讨厌你对我的关心是因为亲情，我讨厌你对我的在乎是出于责任。我讨厌你对我好，又期待你对我好。我每天都在被这样的想法折磨着。喜欢你太痛苦了，可是我还是愿意喜欢下去。”边生的声音闷在叶暮修的脊背上，他吐出来的气，喷洒在叶暮修的肌肤上，叶暮修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立了起来。

悬在叶暮修头顶的铡刀落了下来。他久久地不敢动一下，直到边生说完了所有的话，他的僵硬的四肢才回暖，他吃力地抬了一下脚，然后微微挣扎了一下。

边生的脸还埋着，只露出一双阴恻恻的眼睛，他透过叶暮修的耳朵看到了叶暮修惨白的侧脸。边生抿了一下嘴唇，松开了手。束缚被解开，叶暮修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他转身得极其缓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才和边生面对面。

他的表情格外的严肃，同样也格外的认真。他望向边生的眼神，带着淡淡的隐忍，但是这点隐忍太淡，很快就被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