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十三、冷香

玄清门是长乐第一仙门，因此也承担着此地大半的斩妖除鬼、匡扶正义的职责。门下弟子较其余门派而言，下山的时机更多，为每月四日要知道有些门派的弟子三五年都不能迈出山门半步。

这方面内外门弟子所得的时间倒是没有差别，只是由于弟子心性不同，外门弟子往往月月用尽这四天时间，而许多内门弟子则只会下山一到两天，买些喜欢的物件。

“叮铃铃”

象征晚课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

今天的晚课内容是玄清门独门心法冥清诀，只传授内门弟子。

冥清诀内容晦涩难懂，功法又极其复杂，即使是天资卓越的内门弟子们面对这门课也常感吃力，下了晚课后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刻也不敢多留，三两成对地快步离开了学堂。

“叶师兄，非常抱歉，请问我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

人少了许多的时候，东方清鼓起勇气叫住了叶玖叶玖在众弟子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和许多弟子关系都不错，消息向来灵通这副做派与他本家产业叶氏钱庄是长乐第一钱庄大概脱不了关系。

当然这些就是东方清所不清楚的了。他求助叶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问问下山游玩该做些什么罢了。

虽然许多弟子看上去都不太愿意同他讲话，但叶玖好像和大家关系都很好，他应该会愿意和自己说说吧东方清抱着这样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叶玖的第一反应是看看有没有旁人注意到这里。他四处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到此处，才挂上淡笑道：“啊，可以，你想问什么呢？”

留在学堂总会被人注意到，叶玖不着痕迹地带着东方清向外走去。

他可不认为东方清找他会是什么好事。看他那副可怜样，大概是像一些外门弟子一样，想从他这儿捞些钱。

叶玖作为叶氏家族唯一在玄清门呆着的子弟，虽然内门弟子无须向他借钱，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外门弟子却会因着他的好名声，在偶然见面时向他提这档子事无非是看他有钱，借了不必还罢了。

往日叶玖都是戴着笑容的假面将人拒了的，可面对东方清，他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

东方清虽然看着太冷，但靠近看却顺眼许多。离的远时，只觉得这人表情太冷，周身气质既冷又疏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度。但凑近了，便能闻到这人身上清浅的冷香。只消一眼，眼前人纤细漂亮的腰身与手腕便尽收眼底。所有内门弟子统一的紫衣，穿在他身上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也许是从前营养不良，东方清较他要矮一些，从他的视角看，那人的脸色苍白，像带着几分病气，但微敛的桃花眼却给这张脸添了许多生气。这样仔细看了，叶玖才发觉，其实比起冷傲，东方清的长相是更偏昳丽的。只是他本人常年冰封的表情让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一点。

叶玖还没结束欣赏，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我想问问关于下山的事……”

第46章 四十四、倾盖如故

正值深冬，夜里下起了大雪。等东方清到屋子门前时，发上、肩上与身上都已堆了不少雪。

他先是在门前将身上的雪尽数扫落干净，才抬手敲了敲门。

“吱”南黎木制的屋门很快被打开，金烨脸上没什么表情，同他行了同门礼后便转身回到书桌旁继续看书。

这么晚了，金烨师兄居然还在看书。东方清有些惊讶，强压住了情绪，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书名《上清录》。

这本书光看名字很容易教人以为这是什么游记小说，但东方清曾经听授课长老提过，这是道门最核心的心法之一，然其内容功法需修行者有极高天赋，因此通常不作为众弟子的授课内容。

师兄不愧是传说中现今仙门最有飞升之望的弟子，年纪这么轻就已经在学习《上清录》这样的心法了！

东方清脱下外袍挂起，心中一时充满了对师兄的深深敬意，连师兄素日不会在这么晚时看书的习惯的都没想起来。

眼角余光确认东方清已经抱着衣服去旁边的房间沐浴，金烨才漠然放下了手中的书他方才心绪微乱，险些将这本用来遮掩自己等人行为的书都拿反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为东方清开门了，但看到那人眼睛亮亮地望向自己时，总有种被人深深在意的新鲜感觉。

这种目光不同于金烨以前所收到的任何一种目光，是不带任何目的的、单纯因眼前人而真心感到喜悦的目光。有时金烨会恍惚地意识到，东方清这样看他，不是因为他天资卓绝或是“有望飞升”，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人很好。这目光甚至带了点不自知的依赖。

他一直被认为是没有感情、只懂修行的怪人。但有一天，终于有一个人喜欢在他练剑时笑盈盈地看他凌冽的剑法，在他看书时温和地呆在一旁练字做功课，在他沉默寡言时读懂他的意思，快乐地来帮他的忙。

心头轻快流动着的如热流般的情感，是什么？

内门弟子至少都是金丹境，业已辟谷，但抵御风寒的能力还是较差。

正值冬日，屋里的炭火烧的正旺。东方清沐浴结束，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炭火旁慢慢烘干长发。

金烨似乎也结束了今日的学习，和他一样只着了白色里衣，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就是可以与他闲谈的意思了。

东方清有些掩饰不住的高兴，和师兄讲起了今天学堂里的趣事。讲到有趣处，不免手上有些忽视半截长发险些落到炭火上。

金烨微微敛眸，坐的里东方清近了许多，自然而然的开始替他做这项工作。

之前他染了风寒，熨头发时也时常分神，金烨就是在那时开始帮他做这件事。他起初当然是拒绝的，但后来金烨表示以后东方清也可以帮他熨头发，他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

现下两个人做这样的事已是很寻常了，彼此又都心思坦荡，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金烨膝上垫了一条巾帕，东方清就这样靠在他膝上，有些舒服的微眯着眼慢慢讲着一些趣事。

金烨手上的动作不停，听的却很认真，有时还会搭上一两句。

明明他和东方清相识不久，两个人却像天生投缘。有时金烨只是说了短短一句，东方清却能很快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笑眯眯地回他的话。

东方清在讲今日剑法课上两个内门弟子因为一些摩擦打了起来，金烨忽然开口道：“剑法。”

“就是玄风长老教的一清御剑术，玄风长老教的是很好，但大家练习的时候因为不熟悉总会出错。”

金烨点了点头，忽然又道：“你。”

“我练御剑的地方在最角落，不会被人撞到的。”东方清很自然地答道。

过了一会儿，金烨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还好吗？”

东方清微微一顿，金烨能感到他身上那种快乐的情绪低迷了下来。

“我学的有些慢，我……”

“不要紧……”金烨有些生涩地吐出这几个字，“不明白的可以来问我。”他动作有些僵硬地轻轻摸了摸东方清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