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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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世,雅乐地界。

此地虽名雅乐,然而前任君主与新任君主皆是贪图享乐不顾百姓之人,连年提高的赋税让当地百姓苦不堪言,从前任国君连熠开始修建的五乐台与七星阁至今尚未完工,仅此一项便要每年徭役十万人。

并不是没有民众想要逃跑。在当时,天下除了几十个占地较广的大国外,还有许多如雅乐这样仅有一郡的小国。各国间出入限制极严,对流民更是采取极为苛刻的准入审查。轻易背井离乡,往往只有冻饿累病死于道的下场。

国君再严苛,到底还不至于逼死民众的地步。于是雅乐的百姓只是默默忍受着一切,在残酷的吏治下,他们只好寄希望于雅乐能因其丰富的矿产资源被哪个大国看上,从而发起战争兼并本国。

花清生于贵族之家,又为独子。原本是很好的出身,只是他出生才五年,父母便先后离世。花清的父母待他很好,临死也最放心不下独子,托他的叔叔连涵照顾他。

连涵此人,虽然很重亲情,但人却实在名不副实。连清的祖父母为次子起这个名,原本是希望这孩子能够做一个有内涵的人,然而连涵长大后却与这个期望相去甚远。

连清小的时候,叔叔常常把他抱在膝上,带着他看贵族好友猎人以为乐的场景那些箭头是经过特制的,打在人身上只会留下颜料与痛感,但却不至于伤人身体。然而身上颜料最多的奴隶会遭受什么,小时候的连清从未见过。

连涵毕竟是贵族之子,到底还知道送侄子去上学。雅乐的官学大概是上层阶级最后保留人性的地方,教的还是些仁礼经书。

连清慢慢长大,却逐渐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割裂感。

官学的先生仍然会教他们“民为贵”“君子慎独”等等,然而无论是在大街上或是在家中,平民与贵族仿佛成了两个种类的生灵,除了他们都是人以外,很难看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

对他最好的叔叔几乎只会对连清一个人和颜悦色。即使是在连清面前,连涵也从不掩饰对奴隶的轻蔑与严苛。有时上一秒他还抱着连清,下一秒却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向犯了错的下人直接砸了过去。连清怔怔地看着鲜血从那诚惶诚恐的仆人额上流下,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即使除去血缘关系,连涵也是很喜欢自己的小侄子的。带连清出去玩,别家小孩都大吵大闹,叫的人心烦,要么就是哭哭啼啼的,看着软弱无比,连清却总是安安静静的,小小软软的孩子乖乖地扒着叔叔,无论连涵做什么都不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别的好友还在被侄子闹的头疼,连清却能看出他神色里的疲惫,踮着脚拿自己的帕子浸了杯子里的温水给他擦脸。

送他去学堂,连清也是表现的最好的一个。别的孩子还会以捉弄先生为乐,连清乖乖抱着书坐着,无论先生讲的是多么狗屁不通的东西也都看着经书仔细思考着。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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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开始写清清的过去了,不会每世都写的这么详细的,第一世比较重要。

清清不是什么典型的圣人,可能与大家想象的好人也有一些距离,他有自己的想法。

雅乐的背景有点参考魏晋南北朝,但是我去掉了血腥的部分。

还有就是关于时间的问题,在这本的设定里人世发展很缓慢,到现在的时间线的话也有几万年了。

如果觉得对过去的剧情有什么不适或者讨厌清清的话可以弃文,弃文不必告知?我是真的玻璃心。

第37章 三十五、百姓

连清十二岁那年,依照惯例在管事的陪同下巡视驻地及田产,为三年后正式接手父母留下的家业做准备。

雅乐原本也算富庶肥沃之地,只是连年缺少壮丁从事耕织生产,又大量砍伐树木取走土石作为建材,如今土地土壤表层薄且已杂草丛生,每亩农作物的产量在诸国中只能算是中下水平。

连清承马车来到农田边,身上还穿着华贵的贵族服制,田里的老农却都只是穿着粗布麻衣。

他平日所见之人即使是仆从也都还有棉衣可穿,田地里的劳作者却都只穿着十分粗制的麻衣。

连清忽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脱下了华而不实的宽长外袍,以干净利落的窄袖织纹衣为外衣便打算下马车,却被坐在一边诚惶诚恐的管事给拦住了:“公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呢?以您的身份,还是不和那些平民接触为好。”

连清眼珠一转,笑道:“族训里有这样的规定吗?”

那管事确被问住,一时说不出话来,连清便身手很是灵活地跳下了马车他一向不要仆人做凳子,下人们都已很记住了。

连清这边下马,倒刚好遇到了来送饭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年岁还小,也只是一身葛衣,乍一看见白色衣服红色衣纹的连清,还以为见到了什么仙人,呆呆地站住了。

一位田里的老人连忙急急跑了过来,拉着小姑娘便跪下连声道歉道:“抱歉公子!抱歉抱歉抱歉!这是小人的孙女,小姑娘不懂事!一时冒犯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她计较!有什么您罚小人就是了!”

花清摆了摆手道:“没有的事,您不要紧张,请起来吧。”

连清下意识便低了身子去扶老人起来。在碰到老人衣袖的那一刻,感受到指尖温热的温度,连清有些松怔地想道:“是一样的温度啊……”

那老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大礼,僵在原地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连清很快温声问起了田地耕种的情况。

从对话中,连清了解到,这一郡的青壮年男子八成都去服徭役了,如今田里多是一些老人和孩子在从事耕种耕种的效果自然不必言说。

连清抬头望了眼四周入目尽是和他五十岁的老师差不多大甚至还要更大一些的老人,顿感心凉。那些老人脸上有着深深的皱纹,眼神了无生气,只在彼此偶尔交谈时露出一点活力来是人的生气。

与曾经听过的说法不同,眼前的老人神智清醒,谈吐清晰有条理,并不是其他人曾说的那样愚笨野蛮。虽然已经读了好几年的书,连清在此时才忽然真正感受到,身处田地的,住在那些很低矮的草屋里的平民,也是同贵族一样有感情有思想的活人,而并非什么生来就该好好为贵族劳作的奴隶。

连清巡视完农田,接着来到了桑室。出乎意料的是,中午见过的小女孩送完饭后并未归家,而是来到了村中的蚕室与母亲一起劳作雅乐的女子也要服徭役,只是一日劳作的时间较男子要短一些。

蚕室里的女子们虽然有些年纪还不大,但个个都面黄肌瘦是营养不良、粮食短缺造成的。起初连清在,她们很是拘束。但发现这位贵族似乎没什么脾气,也就渐渐恢复了小声的交谈。

很偶尔的时候,她们脸上也会露出快活的神情那是很鲜活的表情。她们中也有幽默的,也有沉默内敛的,虽然常年被劳作压垮,她们的心灵却并未完全死去,而是在间隙时浮上水面轻快地呼一口气也许她们也是凭借这偶尔的一口气好好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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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

预计还有一章结束第一世

第38章 三十六、君子

从封地回来,连清一夜无眠。

从前当然也有睡不好的时候,只是巡视所见的与他从前所见的实在太不一样,他一时需要时间消化那些事实。

丑时,连清拒绝了守夜仆从的跟随,独自提灯到了府中湖边静坐。没人知道他那一夜对着月色想了些什么。第二日他低调地进都城拜访了自己政课的师傅,时年四十五岁的祭酒韩熙。

他恭敬地向老师求教了那个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他并非害怕向君王进谏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他清楚,有些话即使说出来,也不见得有用。

如何取信于君王?韩熙为他指了一条路,他也就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