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只早到了点儿、正指挥仆人搭棚子的达西子爵家的管家寒暄几句,古尔德管家便让男仆将装在箱子里的单筒望远镜取出来,架好三脚架,亲自凑到望远镜前,观察起荒原上的对战双方。
烈阳教团的人已经从驻扎的农场过来了,他们在荒原北面一处开阔的平地上扎了片营地,有披上全甲的骑士在营地外跑马热身,有骑士侍从在校正地蜥马的鞍具,有人在保养刀具、有人在整理护甲……一切都井然有序,一看就是百战强军。
古尔德先生并不喜欢外乡人,在他眼里北方蛮子(肯亚人)和南方的野蛮人(索克里人)都是一路货色,撇了撇嘴角,把望远镜镜头移开。
靠着身处高地的便利,古尔德先生很快又找到了威斯特姆的营地。
有烈阳教团的营地做对比,古尔德管家看到威斯特姆一方的营地,便很自然地发出一声轻“啧”,以示鄙夷。
只有一间帐篷的、堪称可怜的简陋营地里,百十号凑数的黑皮肤南蛮人,再加那么几十个散漫无序的骷髅架子,这种兵力也敢拉出来现眼?
古尔德管家感觉自己领着城防军士兵冲下去,都能把这破烂营地一锅端了。
从望远镜镜头里看到瓦格纳·皮特,古尔德管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那么些好小伙子们无声无息地做了俘虏,肯定是这个混账东西坏了事儿!”盯着看了半天,确认瓦格纳·皮特这个还顶着战俘身份的家伙在威斯特姆军中不但不受限制、还穿戴整齐地自由走动,古尔德管家忍不住低声暗骂。
要不是旁边就有达西子爵家的观战棚子,古尔德管家肯定是会大声骂出来的城防军内部出现叛徒,这个叛徒还是个士官,这种事怎么说也是巴特莱斯家面上无光。
气愤的古尔德管家当即招来城防军士官,咬牙切齿地叮嘱:“下边的战斗结束,就带人冲下去,把瓦格纳·皮特给我抓回来!还有查理·雷克斯那个恶心的私生子,也别放过了!”
带队士官没敢犹豫,当即应声称是。
古尔德管家想了想还是感觉生气,又道:“瓦格纳·皮特的家人呢?”
带队士官心头一跳,踌躇了下才硬着头皮道:“听说……两周前,皮特的妻子就带着孩子们回乡下老家了。”
古尔德管家想到皮特的妻子是本地人,便没在追究。
带队士官出了观战棚子,悄悄擦了把冷汗……
随着时间推移,这处最适合观战的平台上,人渐渐多了起来。
各家贵族带了大量仆人、占了最好的地儿,搭了棚子享受酒水点心,各色奢华马车把山脚下能停车的地儿挤得满满当当;中产人家便只能把马车停在远点儿的地方,徒步上山后识趣地在平台外侧找个地方铺块防水布,坐下来等着开打。
赌场的人赶到的时候尤其热闹,这帮家伙靠着与上层人士藕断丝连的交情挤进平台里占了个位置;那边摆开桌子接受现场下注时,另一边,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赌场老板还能跟贵族管家谈笑风生。
因纳得立周报的人也赶过来了,带着助手的记者拿着照相机拍了些照片,现场就开始访问到场的贵族管家、中产观战看法,还想去采访赌场的人……被婉言谢绝。
快到点儿时,观战的人们不管财力雄厚不雄厚的,都掏出了规格不等的望远镜这东西和怀表一样属于中产人家必备物,谁让上流社会最体面的消遣之一是打猎,而用望远镜观察猎物又是人们对打猎这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娱乐活动中最具体的想象呢。
名贵的猎犬养不起,买个平时生活中没啥应用场景的手持望远镜还是不费事的。
荒原之上,相互间隔着两千多米的两座营地,只看规模,那是不管懂不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得出优劣来。
一边是满营大汉(近千人看上去是很多的),一边是稀稀拉拉百十号人再加几十只骷髅架子。
要搁在威斯特姆以亡灵扬名之前吧,观战的人们很可能会被有亡灵那边吓到;可现在谁都知道威斯特姆人日日与亡灵为伍,对于因纳得立人来说,亡灵之名已经失去神秘恐怖色彩。
有些中产默默观察了会儿,见都快到开战的点儿了威斯特姆营地里还是这么冷冷清清,便……也摸出钱财,厚着脸皮去赌场摊位那边下注。
赌场的人倒是来者不拒,反正烈阳教团赔率很低……指望大爆冷门押威斯特姆的也很多,做庄家的怎么都亏不了。
曾经光顾过《完美梦想写真馆》、家住格兰瑟街区的格里夫人,带着她的管家威尔女士和女仆克莱尔,也来到了观战现场。
格里夫人对战斗当然是毫无兴趣的,不辞辛苦地坐马车赶过来,是这位热衷于参加各种酒会、宴会的夫人为了能获得与上流人士交谈时的谈资她敏锐地发现查理·雷克斯这位新兴贵族不管是兴起还是没落都会引起贵族们的关注,那么她当然不能容许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不得不说,在削尖脑袋往上爬这点上格林夫人用对了心,今天也有这么一位格里夫人认识的男爵夫人来到了现场;靠着酒会上积极的奉承,格里夫人没像她那些同样只是中产人家的主妇邻居一样憋屈地坐在平台外侧那些视野不好的区域,而是被请进了只有体面人能进的凉棚里。
“不是说威斯特姆主动宣战了烈阳教团吗,怎么看上去,倒像是对这场战斗不那么用心?”脖子上挂着耀眼红宝石项链的男爵夫人对这场战斗相当关心,再三用男仆架好的望远镜观察了威斯特姆的营地,男爵夫人便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糟心表情来。
格里夫人非常清楚男爵夫人为什么会关心这场战斗……男爵夫人那位过世的丈夫与原威斯特姆领主马库斯男爵关系僵硬,男爵夫人非常乐意看到马库斯家倒大霉。
若是在比较私密的场合,格里夫人会想办法绕着弯子说些贬低马库斯男爵家的话来讨好这位死了老公的男爵夫人,不过现在嘛……马库斯家的凉棚离这儿不远,格里夫人可不敢给自己找麻烦,只能挖空心思小意讨好、说些不痛不痒的奉承话。
这边男爵夫人嫌弃威斯特姆不给力,另一边,亲自赶来观战的马库斯男爵嘴巴都快笑歪了。
虽然外地人的军队在本地炫耀武功对于本地人来说感觉不会好到哪去,但如果被痛扁的是自己恨之入骨的生死仇敌,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查理·雷克斯抢了马库斯家经营多年的威斯特姆、断了日入斗金的红灯区,这断人财路可不就是生死大仇吗。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丢了领地的马库斯男爵原先攒下的家业还在,并没有被排除出因纳得立的上流圈子,所以他非常清楚查理·雷克斯长久不了……等巴特莱斯家搞定一年中最重要的秋税,腾出手来的阿德拉三世必须要去找那个私生子的麻烦。
但能早些时候看到敌人倒霉总是让人愉快的事……要是烈阳教团能在这次战斗中顺手把那个可恨的小白脸干掉,那马库斯男爵今晚回家都能多吃几块肉。
时间来到下午两点,因纳得立周报上刊登的约战时分。
这个让看热闹的因纳得立人和应战的烈阳教团都搞不太懂的开战时刻吧……是地球时间的下午七点半。
嗯,也就是所有网游的在线高峰期……
烈阳教团的斥候队长领着人在野地里转悠了大半天都没找到任何隐藏起来的军队,这让罗伊上尉在摸不着头脑之际,也对这场战斗有了更大的信心。
怀表上的指针指向开战时刻,亲自领军踏出营地的罗伊上尉,看了眼威斯特姆营地方向,抬起手,示意所有尉官向自己靠近。
他决定在开打前便做好抓俘虏的布置,免得放跑了查理·雷克斯这条大鱼只要抓住这个家伙,就不愁换不回沃尔顿团长了。
“上尉!”仍然警惕地用望远镜观察敌军的斥候队长,忽然指着威斯特姆营地方向激动地叫了一嗓子。
罗伊上尉连忙把挂在脖子上的双筒望远镜举起来。
无名山山顶平台上,一直细心地观察着双方营地的赌场人员,最先发现不对。
“噢天呐!我的老天呐!”赌场的人满脸红光,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受到了惊吓,“快看威斯特姆那边的阵地,我的天呐!”
认定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的古尔德管家已经懒得关注战场,这会儿正跟达西子爵家的管家聊天;听到周围贵族人家棚子里发出的此起彼伏的惊叫声,隐约感觉哪里不对,连忙跑回自家棚子里,往望远镜前一站。
调整镜头找到之前观察过的威斯特姆营地,古尔德管家原本微微眯起的眼睛猛然瞪大。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