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1 / 1)

商陆有种好东西被人抢走的感觉。这么说也许不对,因为他向来是善于分享、乐于分享的人,从无想要私藏的事物。他也并未将柯屿视为自己的所有物,两人只是通信,一年到头见不了两回的。他现在明白了,在他十三岁的意识里,开始有了想私藏的东西,那就是和柯屿相处的一切。

他的信,他的荔枝树,他唯一最有默契的人。这或许是一种排外的自私,但交朋友本就是如此,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也必须是你最好的朋友,否则心里就会难过。

“我只给你写过信。”商陆低声说,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柯屿只好交代:“有个女孩子给我写了一封信,问了我一些学业上和读书上的问题,我回复了。”他也不好界定自己的行为,只能如实说:“因为还比较有共同语言,所以每两周会写一封,聊的都是很平常的话。”

明明连被子都没盖,但商陆觉得心口有千钧重石,“……你是不是喜欢她?”

“喜欢的,但是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早就知道她是谁了,但她一直以为我不知道。”

商陆不再说话,柯屿听着他的呼吸,问他:“你呢?有没有女同学给你写情书?”

迟迟听不到回答,他想商陆是睡着了。

明叔第二天便发现了少爷的无精打采,显然昨晚上并没有睡好。但他还是很认真地作画,只是一想起柯屿的那位女同学,他就开始心不在焉,笔触也凌乱了起来。

她长什么样?漂亮吗?两个人在走廊上迎面遇到,是不是会相视一笑?她的字比他好看吗?会和柯屿聊得更多吗?这是一定的,毕竟她是女生,又是同龄人,柯屿也许给她回信要写五页纸,可是却只给他敷衍地写一页。

商陆扔下笔,柯屿问:“结束了吗?”

商陆情绪烦躁,但努力压住,莫名其妙地说:“我有很多情书。”

柯屿问:“然后呢?”

“我准备回信了。”

柯屿立刻说:“不要早恋,你才几岁。”

商陆冷冰冰地说:“你一个高考早恋的,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柯屿纠正他:“我没有交往,何况就算我早恋了,这种坏榜样你有什么好学的?”

商陆的叛逆期来势汹汹又快又猛,“算了,”他没头没尾地说:“反正等我到法国了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柯屿听了,神情中怔了一怔,脸上浮现起令人看了觉得难过的微笑,他说:“也对。”

商陆觉得自己掰回了一局,但心里并没有如期感到畅快。

刚好有一个无足轻重的宴会邀请他参加,他当天下午就返回香港了,留下了那幅画了一半的画。宴会是同学的生宴,他们一圈都是名门望族,每天没事就是聚会,小孩子总是过早得学会了金钱、跳舞与争奇斗艳,商陆跟他们不一样,因而在悠扬的管弦乐声中,在纸醉金迷的灯光下,在女孩子优雅飞舞的裙摆中,他想,不知道柯屿在做什么?

柯屿帮奶奶在田地里农忙,戴着帽顶着烈阳,晚上去夜市的大排档帮工,在知了声和啤酒的气味中,他一直想起商陆的那句话。他慢慢长大,等去了法国,不同的家境与教育背景,的确注定会渐行渐远。

也许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想的,但有些事情便会如此发生,从社会学和心理学的角度都无可指摘,而所谓成长,不就是缓慢接受这一现实的过程吗?

柯屿想到这些,垂眸静静发一会儿呆,直到奶奶唤他,或者划酒拳的吆喝声吵醒他。

六月末的时候,高考成绩公布,他考得比预想的好,过去一个月的担忧都烟消云散,柯屿能去自己喜欢的学校和专业了。他去网吧给商陆写邮件,也给温有宜回电话,用高额的跨境电话费。温有宜送了他一份大礼,是最好的笔记本电脑。

柯屿办了上网卡,拨号上网时,一遍遍刷新邮箱。后来他才从明叔口中得知,商陆去澳大利亚夏令营了,可能玩得太开心,一时没顾得上查看邮件。

一直通信的女生约柯屿见了面,长发白裙,白皙的脸上有红晕。她主动牵柯屿的手,问柯屿的心跳是不是和她一样快。

柯屿笑了笑:“这也要比吗?”

女生撅了下嘴,很可爱:“当然了,要是我一个人紧张,岂不是很不公平?我为你紧张,你也要为我紧张才可以。”

柯屿感受了一会儿,回答她:“紧张的。”

女生和他相处,总觉得自己被照顾,说他像个哥哥。柯屿知道这是商陆的缘故,便说:“我有一个小五岁的弟弟,习惯了。”

“那他现在十三岁……”女生说,“十三岁就开始只和同龄人玩了,你这个哥哥再多管一点,他就该嫌你烦了。”

柯屿仍然是笑了一笑,唇角微微抿起:“是这样的。”

来年春天时,商陆从香港飞巴黎,柯屿并负担不起去香港送别他的开销,只在邮件里祝他一路顺风。

商陆在安检口与家里人一一拥抱告别,抱小妹商明宝时要蹲下身。明宝虽然就十岁,但早就不乐意被他抱在怀里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小女人”,被抱起来很丢人的。

商陆抱她,越过她瘦弱的肩膀,看到柯屿出现在视野里。他仰首看着公告牌,似乎在寻找航班信息,因为从未乘坐过飞机,辨别得很慢。垂下眼时,看到了商陆。

柯屿怔住,继而对他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平行世界,只是if线

(还没写完,一如既往地比预期更长……扩写天才三三儿(苦笑

番外

商陆到了法国, 受裴枝和的生母苏慧珍所托,请温有宜出面,说是为了两个孩子成长当中有个伴, 让裴家同意将裴枝和安顿到商陆一起。

裴枝和自然是很高兴的, 他比商陆小两岁,十一岁时就到了法国学琴,每天的生活刻苦而枯燥。他是裴家私生子,妈妈苏慧珍乃是裴家赘婿见不得光的情妇, 因而一到了巴黎,裴家人只保他衣食无忧, 多余的关照和嘘寒问暖是通通没有的。

不必挑好子, 裴家主母一首肯,裴枝和就收拾东西跑去和商陆一起住了。枝和跟商陆的一切都熟, 包括明叔,明叔把他当自家少爷对待,不过此番住到一起了,枝和却恍惚察觉了一个道理

他未必是商陆最好最亲的朋友。

商陆每天都写邮件,这样的程习惯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半大少年来说, 未免过于成熟,但商陆雷打不动,且每晚要在电脑前端坐半个小时以上,一封信写得长之又长。枝和练完琴在他书房赖着不走, 看他敲敲打打, 撅着嘴不大高兴地问他:“温阿姨管得好严格,每天都要你汇报课业吗?”

商陆敲击着键盘,未回头地解释:“是给柯屿发邮件。”

枝和从商陆口里听过数遍这个名字,但都没当回事, 想了想才记起来:“是那个你从澳门捡回来的哥哥?”

商陆原谅了他的用词不准,毕竟枝和的国文成绩比他还烂,十二岁了发音也还是有粤语痕迹。

“你们还在联系呢?”枝和骑在木马摇椅上,踢着腿,百无聊赖地问。

直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