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允:“……”
不是,敢情我刚才说了上百字你都没听到是吗?
商陆回给柯屿:「可?以叫。」
柯屿没回他,收起手机陪着斯黛拉应酬,专心致志云淡风轻。等九点多宴席散了,商陆也?没等到一句乖乖巧巧的「老师」,只有?纪允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莫名多挨了一顿无形的揍。
化妆师隔天见到柯屿精神奕奕,打?趣问:“昨晚上没喝咖啡了?”
柯屿其?实看剧本看到一点,都是商陆扔给他的作业,不看跟不上进度。两人分别列批注打?分,最后才彼此核对?意?见,严谨而高效。他对?化妆师点点头,心里想,只要别干体?力活,一切好说。
斯黛拉过来巡场时看到了他分心的痕迹,笑着问:“看来你已经接受邀请了。”
柯屿其?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斯黛拉反倒安抚他:“relax,我相信你的专业和状态,否则我也?不会松口,”顿了一顿,她眨眨眼:“当然,这也?是看在商陆说服了我很久的面子上。”
柯屿:“……说服了您很久?”
这就是他口中的“不感?兴趣也?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
斯黛拉按下?金属打?火机,咬着烟含混道:“……不让我睡觉,跟我打?了个三个小时的电话。”
柯屿震惊道:“三个小时?”下?意?识地说:“……他跟我都没打?过三个小时的电话。”
斯黛拉斜他一眼,表示遗憾地耸耸肩:“well,你们下?次可?以试试。”
柯屿晚上刚谢幕就试了一下?。他主动给商陆拨的语音,刚卸完妆洗净的脸很苍白,还凝着水珠。他一边扯出纸巾擦脸,一边跟商陆闲扯,商陆那边听着闹腾,轰然的,像在什么厅里,接着,柯屿的耳边和听筒里就响起剧院请有?序散场的公告声。他怔住:“你在剧院?”
门边响起敲门声,柯屿几乎是受了惊地回头,以为会看到商陆,结果是剧院经理领了两个人来合影。
手机贴面,柯屿低声说:“两分钟就好,你别挂。”把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自如地以英语问候,继而签名、合影,流程走得又?客气又?快。寒暄到告别词时,门边单肩靠上了一道身影,长?腿交叠,单手抱着捧花,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耳里塞着白色的蓝牙耳机。
剧院经理回头瞥了一眼,礼节性地点头,以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剧迷,再转回脸时,发现柯屿唇角已经压着笑。
等把来客送走,商陆走进来的同时带上门,锁扣暗响,他顺便反锁了。抬腕看表,“让我等两分钟,现在已经超时了,超了三分钟。”
柯屿要接捧花,商陆躲了一下?:“说了送给你了吗?”
柯屿:“爱送不送。”
商陆扔给他:“你就是这么追人的?架子比我还大。”
柯屿反唇相讥:“你也?知?道你架子大。”嘴里不耐烦,花到是轻手轻脚地放好了。第一天的还插在花瓶里,就摆在他的化妆台上,不过今天已经是伦敦巡演的最后一场,他准备把这束花带回酒店套房。
“池座没看到你,”柯屿微讽:“下?次买不到票早说,我给你留最好的位子。”
商陆微微欠身:“不好意?思?,在二楼包厢。”
这肯定是从票贩子那里高倍溢价买的,柯屿嘴唇上翘起:“商二少破费了。”
“怕记者看到乱写,”商陆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损了你戛纳影帝的体?面。”
柯屿怔了一怔,下?意?识地解释:“我不”他想说不在乎,商陆却仿佛没看出他解释的意?图,也?不在乎他的这一句申辩,转移话题道:“收拾好了吗?晚上带你去喝酒。”
柯屿收住神色,只是垂眸站着安静了两秒,忍过了心底泛起的那阵无措,继而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去哪里?”
是一条叫莎士比亚的巷子,一家名为乔治的酒吧。
“莎士比亚经常来这里。”商陆为他推开门,绅士地说:“你现在走进的,是一扇曾经走进过莎士比亚的门。”
战栗并不是马上便出现的,柯屿怔过两秒,忽然心里便打?了个激灵。
“你让我想到了「午夜巴黎」。”
商陆肯定地点头:“很好的电影。”
他那种傲人的笃定又?浮现了出来,在昏暗酒吧的喧闹中,柯屿轻抬唇角,随着他步入,边说:“现在,你的脑海里肯定出现了很多画面。”
时空将?会在每一个人正常人的脑中连接,一面是十六世纪文艺复兴的五光十色,一面是二十一世纪熙熙攘攘的现代午夜,文字穿过时光的隧道,每一句十四行诗、每一页剧本,都在这里鲜活起来。
除了他。
唇角撷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柯屿点了一杯啤酒,托着腮,眼神很亮,但语气却漫不经心地说:“可?以告诉我吗?你所想到的画面。”
商陆把啤酒推到他面前?:“嗯,也?许你现在靠着的桌角,莎士比亚也?曾经这样托着腮倚靠过,不过那时候的酒不像现在醇厚,却是一样的芬芳,他就是这样静静地看着酒馆里的一切,看到一位男士机敏地与?酒保交锋,面容白净,故作老成的姿态,他想这应该是一位女扮男装的勇敢勇士,于是他为她取名为鲍西娅。”
柯屿握着冰啤酒杯,伏在桌上,松弛而惬意?地问:“还有?呢?”
“还有?,”商陆眼波一转,瞥见筒灯投下?的昏芒,墙上倒映出两道相对?相贴的人影,“右边墙角的一对?夫妇正引颈密语,他们时不时提防地四周探看,影子在煤油灯中变得可?怖,他想这对?夫妻一定在共享一个密谋。”
柯屿靠近他,与?他垂在桌沿的手指相勾:“麦克白夫妇。”
晚上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和圣保罗大教堂都停止开放,商陆开着车,车窗降下?,带有?度的风温柔地涌入。停好车沿着河堤漫步,那股带有?青气息的风,更?润地从宽阔的河面上吹拂而来,将?两人的衬衫吹得微微飘动。
商陆像个导游般为他介绍:“十六世纪,伊丽莎白宫廷里有?一位绅士倜傥的诗人,他耽于情/欲,但前?途无量,直到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让他收获了一份浪子回头的爱情,又?让这份爱情毁掉了他的前?途。他爱上了伦敦塔治安的女儿,对?方才十七岁。愤怒的父亲将?两人投入监狱,他在这头,少女在另一头。”
柯屿听得认真:“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也?像牛郎织女,可?见上帝创□□情故事时,是不分中外的。”
商陆跟着弯了弯唇,“在监狱里,诗人送给少女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写着「约翰·邓恩安妮邓恩」”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很浪漫。”
“不过,少女终究只是他一声短暂的注脚。私奔后,他前?途尽毁,两个人度过了贫困交加的十年。四十二岁,约翰·邓恩痛苦地抛弃了他的爱情和家庭,投向了神学的怀抱。他获得了皈依向圣母的安宁,成为了圣保罗大教堂的教长?,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名望。”
柯屿:“……”
晦气。
冷冰冰面无表情地瞪着他,看着很气:“你可?以不说后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