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个半小时后开?线上会,我这边同?步通知聂总,有?劳余老师。”
余长乐长叹一口气:“幸好换的是?苏慧珍,找人救急还算简单,要是?你真换了柯屿,那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我之前看了唐导的「坠落」,程橙这个演员不错,不知道她有?没有?档期。”
“橙子姐有?自?己的个性,她未必愿意?救苏慧珍的场,我问问。”
虽然听不到余长乐那边在说什么,但“程橙的档期”这五个字就已经泄漏了秘密。
午睡的困乏在这寥寥数句的低语中彻底消散,柯屿缓缓睁大眼睛,显出一股虽然理?智上已猜到、但情感上仍未反应过来的茫然。
商陆从落地窗浅淡的倒影中捕捉到了柯屿,回过头来用唇型问他“醒了?”,柯屿摇摇头,又点点头,商陆无声笑了起来,顺手放下杯子,用夹着烟的手将他揽进怀里。
柯屿从他手里抽走烟,自?己也没抽,在漂亮的烟灰缸里捻灭了。
商陆还在讲电话?,应当是?局面可控,他没那么焦躁,讲话?时还略带有?笑意?,胸腔随着他低沉的语句共振,柯屿贴着听着,混着他有?力的心跳。
等余长乐这边也沟通完,柯屿问:“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
“你打了多久电话??”
“也一个小时。”
柯屿无语,一个电话?拨给贵宾服务处,让对方?给送点润喉糖上来。
“傻闺女呢?”
“下去睡觉了。”
柯屿从果盘里拣出一个苹果,“为什么要换苏慧珍?她演得很好。”
“她是?演得很好,但是?这几个月的绯闻透支了她。”商陆轻描淡写,“不仅仅是?作为导演,作为方?之一,我也很担心她后续还会出什么问题。”
柯屿啃一口苹果,“你怎么是?方?了?明明是?明叔。”
明叔才是?三月影视的法人和?幕前老板,届时人上写的就是?郑时明这三个字。
商陆被他弄得失笑:“好,行,那我现在就打电话?请示明叔。”
柯屿自?嘲地笑起来:“你帮我出头出到这个份上,算不算公报私仇公器私用昏君一个?”
“想多了,谁能帮我赚钱,我就帮谁出头,谁妨碍我赚钱,我就换掉谁。”
商陆的语气淡漠而漫不经心,仿佛在说一句无需多言的真理?。他把自?己私心都用冠冕堂皇包裹了起来,只为柯屿心里也一并?能自?欺欺人地好受一些。
柯屿侧眸看他,目光温和?而并?不躲闪,而后抿起唇角弯了弯,“我早就说过了,你的电影什么地方?都很好,剧本、故事、投资方?、班底,包括你自?己,都是?挑无可挑的,唯一的不确定性就是?我。”
“现在你好不容易有?机会修正这个风险,你为什么不做?”
商陆没直接回答他,反而站起身?,似乎是?要走向衣帽间。那里没开?灯,他高?大的身?影没入暗影间,听动静似乎是?在翻拣什么。
“你原来的房间不安全,我刚才让管家去帮你收拾了行李,突发奇想想抽两口烟,就翻了你的箱子。”
柯屿静等他的下文。
光影一闪,商陆自?昏芒处重新走到了灯光下,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塑封袋。
“柯老师。”
柯屿脸色一白,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起来。
“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因为抑郁症才把药当饭吃,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塑封袋里,躺着无数板氢溴酸西?酞普兰。
“我……”
他的喉结滚动,目光聚焦在药片上,又虚焦地转移到商陆脸上。
“不要骗我。”商陆在他开?口前就封阻了他的退路,“我不喜欢被你当面欺骗。”
柯屿用最艰难的决心做出了云淡风轻的一笑,“轻度抑郁,本来不想告诉你的。”
商陆一怔,眸光晦暗而失落了下来:“我不值得你一句真话?,是?吗?”
盛果儿在属于自?己的高?级套间里辗转反侧。商陆来问了她那些药,她说了“每次NG次数一多,柯老师就要吃这个药”。那是?她自?己的敏锐观察,从未向柯屿求证过。她只知道每次柯屿吃了这个药,很难演的戏就能勉强通过,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眼神里也会有?属于角色的神采。
她对柯屿的抑郁症深信不疑又将信将疑。他明明看着那么一派从容,可又是?那么依赖这个药。盛果儿想,也许从容只是?表面,谁拖累整个剧组时、被导演用那样失望的眼神注视时,压力和?负面情绪不会暴增呢?那么柯老师每每总这个时候吃药,也是?顺理?成章了。
“这就是?真话?”
“我调了你的病例。”
柯屿刻意?从容的笑在这句话?里因被拆穿而显得古怪又轻慢,他仍勾着唇,心里却一空:“商陆,你不能这么对我。”
无数次的催眠里,他不知道说了多少秘密,还有?为了骗药而乱说的颓丧到极致的自?我陈述,仿佛自?己是?一个破碎的、腐烂的、无可救药的黑洞。
“是?假的”
柯屿的指尖神经性地抽了一瞬,“是?假的!我没有?抑郁症,病例里的陈述都是?我胡编乱造,我没有?抑郁,这个药”
“这个药。”
“这个药……氢溴酸西?酞普兰,是?……”柯屿仰面闭了闭眼,觉得顶灯的热度似乎在灼烧着自?己,“是?我演戏时候吃的。”
“为什么。”商陆扔举着药,仿佛举着他斩钉截铁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