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卖了?”
“钱到位了呗,加上给送了好多名贵的种儿。”
柯屿把烟从嘴角叼下来:“刚才说什么可惜呢?”
“说这花呢,辛辛苦苦长这么大,纪老师不让浇水,说要让它自然枯死。”
“有点难。”
三角梅生命力旺盛,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宁市最?常见的绿化树,一?年恣意开好几个月,一?想起它,就想起晴空下的高架桥和炙热明亮的夏天。
“是难。”场务附和,“所?以土也不是好土。”
“导演要?求的?”
“导演要?求的,说什么……”场务挠头,“要?有自然缓慢凋零的过程。”
“人也是自然缓慢凋谢的,只是人看得见花,所?以会为花可惜,却很少知道为自己可惜。”
两个工人面面相觑,柯屿扬了扬手:“导演说得对。”
商陆和裴枝和就站在不远处,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却将场景一一?捕捉,从头到尾的,就像一出彩色的默片。
“我之?前跟你说过很多次,柯老师是天生的演员,他站在那里不需要?剧本,也不需要?知道他在说什么演什么,自然而然就可以是电影。”
裴枝和愣住,反驳不了,但也不想承认,温和地问:“你对他跟对我一?样吗?等他也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你也会离开他,跟他说,去成为世界的演员吗?”
人生头一次,他看到商陆被自己问住了。
答案呼之欲出,但商陆却发现自己无法开口。怎么会有演员只演一?个导演的作品,怎么会有导演只拍一?个演员演的主角?等柯屿成为了影帝,他的光芒和天赋将会被所有人看到,片约雪花般从全世界飞来,他愿意在台下,隐没在浪涌般的掌声中,和所?有仰慕者一?样里,做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
裴枝和仰首,看到商陆的喉结滚了滚。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一?视同仁就好了,有什么难以开口的?
“商陆,”裴枝和定了定神,但仍旧止不住心头铺天盖地的恐慌。他想说,你不能只对我这么大言不惭冠冕堂皇一?心为公。但他没有说,而是用轻快的语气掩饰住内心慌乱,语速飞快地说,“开玩笑的……当我没问。”
92、第章
柯屿看完花, 在礼堂外的弄堂里跟商陆相遇。裴枝和?去看苏慧珍了,商陆孤身?人,正准备回会议室开始下?轮的围读。
柯屿把?烟扔下脚边踩灭, “导演, 有没有兴致打个赌?”
他?站在离商陆的两步之遥, 两人跟冤家路窄似的, 把?前后的窄道都给堵了。商陆心知肚明,把?柯屿揽进怀里抱了抱, “刚才?直在找你, 你怎么自己?个人乱跑?”
“不是你让我熟悉片场吗?”柯屿圈着他?,手臂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紧了紧,“你的发小陪好了?”
商陆听出点不对劲的弦外之音, 没等他?追问, 柯屿已经推开了他?, “时间差不多了。”
商陆拉住他,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在吃醋?”
柯屿拉长音:“不吃。”
“不吃你推我干什么?”商陆揉了揉腕子,“柯老师, 你吃起醋来好凶。”
“滚。”
商陆失笑出声,“小枝的醋你用不着吃, 我要是跟他?有那方面的心思, 那早就已经在一起了。”
但凡拿出在艺术上万分之?的敏锐,他?也该发现裴枝和?的不对劲了!柯屿对他的迟钝感到绝望,又做不出替裴枝和?告白这种越俎代庖听着还很绿茶的事,不耐烦地挥手:“随你随你,我不吃醋。”
说是不吃醋,但晚上商陆单独陪母子俩吃饭,柯屿跟其他演员在食堂吃, ?小碗面没加醋愣是吃出了酸味。
还是租的民居,专门请了阿姨做饭,拉拉杂杂几十号人隔了四个房间大圆桌,跟农村吃流水席?样。各组组长和主演们在楼上单独一间,白天工作又晒又累,晚饭时间是难得的松快,因而都一边吃?边聊。
“商导跟苏慧珍还是关系好,儿子来了也要请客听说去的是珍萃楼?”
“进组两个月没出组,这回破例了。”
柯屿挑?筷子面又扔回碗里,老杜忒不长眼:“柯老师,不和?您胃口?”
柯屿高冷地“嗯”?声,“没醋。”
老杜看了眼调料罐,热心地把醋瓶子推到他眼前:“这儿呢。”
柯屿:“……”
“苏慧珍儿子听说在国外拉小提琴呢?”
“什么拉琴,人那叫首席。”老杜哧一声,“大乐团,年纪轻轻就是首席,倍儿有天赋。”
“商导里总互动的那个拉提琴的,是不是他?”
柯屿哐哧倒了小半瓶,老杜眼都直了:“柯老师?瞧不出来您这么重口呢?”
柯屿又高冷地“嗯”?声,“生?活平淡,缺点刺激。”
谢淼淼噗嗤一声笑出来:“老杜你没看明白吗,柯老师心情不好呢。”咵嚓拉开?听冰可乐,“消消气。”
柯屿推了回去,冷冷地说:“导演让我戒碳水,争取开拍前再瘦五斤。”
谢淼淼咋舌:“怪不得就吃这么点。”
“要说我们导演真是严格。”
“理?解,第一部片嘛,肯定想法是多?点。”
美术指导纪南问,“我们这项目,配乐老师好像还没请?是不是要让苏老师的儿子当制作人?”
“拉琴的跟谱曲的,谱曲的跟制作的都隔行如隔山,”录音组组长老肖摇摇头:“整不了。”